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543章 《水滸傳》風波 文 / 鑌鐵
第543章《水滸傳》風波
話說黃沾在榮少亨的派遣下順利地完成了尋找劉歡演唱《水滸傳》主題歌的事宜，本來事情已經變得很順利了，可是應了那句話，好事多磨。
這不，主題曲的事情剛剛解決，這邊又出了另外的麻煩。
麻煩是導演李兆華引起的。作為如今亞視赫赫有名的大導演，李兆華可以說盛名日隆，在整個電視界都享受很高的知名度。此次由他執導《水滸傳》，他精益求精精雕細琢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拍攝到黃日華飾演的「武松打虎」這部分戲的時候，請求榮少亨先生允許用一頭真老虎來用於拍攝，理由是——「武松打虎」乃《水滸傳》中的高潮，絕不能手軟。這也是他看準了榮少亨對這部戲的認真程度——主題曲都能跑到大陸去找人演唱，拍戲就更不必說了。
此時亞視總裁辦公室裡，榮少亨和韋家輝正在商議這件事的處理意見，房門聲響起，不用問就知道是導演李兆華走進來。他是被榮少亨叫過來商談拍戲事宜的。
「榮老闆，要想把這部《水滸傳》拍好，我建議使用真的老虎來參演——這是我的書面請求，請你批准！」一進房間，李兆華就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說的不錯，如果將《武松》拍好，最好是租用一隻真老虎來。可是香港的公園裡雖然也有老虎，但是那種關在鐵籠子裡的老虎是根本不能用於拍戲的。因為沒有經過訓練的老虎是會傷人的！」榮少亨既贊同又為難地連連搖頭。
「更應該考慮的還是錢！」韋家輝以亞視行政總監的身份考慮道，他手裡拿著一張從印度發來的傳真，那上面說明從印度租一隻老虎的價碼與如何將一隻老虎運至香港的全部投資計劃。他扶了扶眼鏡，濃眉一蹙，歎道：「如果我們當真為了拍幾個鏡頭，就不惜耗去一筆巨資的話，印度方面當然可以將那只經過訓練的老虎從水陸上運過來的，可是那筆費用足可以拍一部新電視劇了。李導演，武松打虎雖然是《水滸傳》的重頭戲，也可以考慮用人來裝扮老虎嘛。不過是幾秒種的鏡頭，一閃而過，又何必如此小題大作？」
「韋總，你也是導演，應該懂得一部電視劇怎麼才可以拍得亂真，怎樣才可以成為傳世經典！」李兆華霍地站起來，情緒有些激動，這是他拍戲所養成的習慣，那就是他所執導的大戲，對道具的要求十分嚴格，對細節苛求真實的頑固原則，所以當李兆華聽到韋家輝的話，就忍不住了，他說：「韋總，我很理解你所處位置要為公司的資金考慮，可是作為導演，我也要為這部戲的質量考慮！既然我們拿中國傳統的四大名著來拍，就不應該將非常重要的細節虛假化，以免玷污這部巨著的藝術成就！榮先生，《水滸傳》這部片子如果想拍好，成為我們佔領內地市場的砝碼，那麼您就必須依從我用真老虎來拍戲的請求，否則這部《水滸傳》就只能拍成香港武俠片般的平庸樣式。那樣的話亞視公司的損失就會更大！……」
「李導演，這……」韋家輝也不肯罷休。
「好了好了，別爭啦！」榮少亨完全知道李兆華對電視劇拍攝一絲不苟的執著性格，他從大沙發椅上站起來，以息事寧人的口氣說：「兆華，你做得很對。為我的亞視公司拍片子就需要你這種精益求精的精神！家輝，錢算什麼？錢也不過是身外之物，有時我們為慈善事業隨便捐的錢，也恐怕比拍一部戲花掉的多。《水滸傳》是一部名著，又是我們佔領大陸市場的砝碼，既然武松打虎這場戲李導認為應該租一隻真虎來拍，我們就租一隻真虎就是啦！……」
韋家輝有些心疼：「榮老闆，可是您不知道租用一隻虎需要多少錢？」榮少亨將手一搖，立刻截斷了韋家輝的話，說：「別說了，多少錢也要租！家輝，一切都按李導演的計劃批下去，你可懂我的意思嗎？……」
韋家輝雖然為拍一組鏡頭將耗去巨額費用而心裡不甘，但是他見榮少亨已經當著李兆華的面將此事決定下來，也只好點頭默許了。
顯然，榮少亨很重視《水滸傳》這部戲，所以才會對李兆華如此「放縱」。
在敲定了用真老虎來拍戲之後，韋家輝奉榮少亨的指示，主動找到了這部戲的導演李兆華，來商量如何租用老虎，租何地老虎最能節省開支的問題。韋家輝說：「兆華，您是知道的，目前亞視雖然發展速度很快，可是在拍戲上面還是非常講究儉省。有人說要去印度租用老虎，那樣成本就太高了，依我看如果一定要找一頭真老虎，不妨就地取材，在內地尋找，你看如何？」
李兆華感到很為難。因為幾天前他和一些其他導演談論拍攝《水滸傳》的時候，大家都對他說道：「拍老虎最好找印度的。因為那裡的老虎是正式受過拍戲訓練的老虎，專門供拍戲用的，不同於動物園和馬戲團的老虎。至於台灣的老虎，聽說是人家家裡養著的，馴順得已經不像個老虎樣了。至於大陸方面，還從未拍攝過真老虎的戲，要是在那裡尋找可能會非常麻煩。」
「不行的，大陸那邊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頂多牽一頭馬戲團的老虎出來……很難拍出效果的！」
韋家輝沉吟了一下，「那好，我也考慮到了您的想法，不如這樣吧，我們去泰國找一頭怎麼樣？」
「泰國？」李兆華很快就明白了韋家輝的意圖，畢竟泰國距離香港很近，成本也不算高，並且那裡的老虎訓練有素，拍戲應該沒問題。
「也許可以吧！」李兆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韋家輝的提議。
這樣也好，兩人一人讓一步，息事寧人。
於是兩天後，韋家輝就和李兆華一起來到了泰國。乘坐汽車在曼谷郊區的一座小莊園前停下。
「韋總，我們到了！」李兆華顯得很興奮，畢竟自己拍戲有了指望。
旁邊當地的嚮導說：「這裡便是專門租虎的拍片廠！」韋家輝和李兆華隨嚮導走進院宅，抬頭一看，眼前果然有一座數千平米的攝影棚，左邊有一座假山。一位矮篤黧黑的泰國漢子雙手卡腰地站在一棵大棗樹下，他正是這座租虎片廠的主人。嚮導立刻變成了翻譯，他對那黑漢子說：「這兩位是香港亞視公司拍片子的導演，想與您洽商一下租片廠拍打虎戲的價碼！……」
「好，請——！」黑漢子對韋家輝一點頭，就搶先走進了那座隨時可以租借的攝影棚。韋家輝進棚一看，連連搖頭歎氣說：「棚倒是個好棚，面積可觀，只是頂棚太低。如果在棚裡搭景的話，無法搭一齣劇中所要求的山林，那麼武松就無法從山林中走下來。戲是無法拍的。」
作為這部戲的導演，李兆華很同意韋家輝的觀點也歎道：「那就只好將籠子裡的老虎放出來，另找一處有山的外景。」韋家輝頗為贊同，立刻請翻譯將導演李兆華的意思告訴給那片廠的主人。黑漢子先是搖頭，說：「你們拍外景當然可以，可是我的老虎不敢往外跑的。萬一進了山林又如何收場？」
韋家輝說：「我們可以在山下架起鐵絲網，用以攔住你那老虎如何？」
黑漢子說：「那鐵絲網架設起來是要許多費用的，這筆錢哪個來出？」
李兆華說：「自然是我們攝制組來花這筆錢的，只求你將虎籠子抬到山裡去，如何？」
黑漢子又講了租虎的費用，他見價錢可觀，方才應允。韋家輝見講妥了租虎的事情，這才想起先要去看一看那只每天租金要五萬港幣的母老虎「如花」。那黑漢子也不搭話，只引著韋家輝、李兆華等人繞過那座怪石嶙峋的假山。轉過山一看，前方原來是偌大一片綠茵茵的草地，四周均有手指粗細鋼筋焊成的鐵柵牆。幾隻數米見方的鐵籠子裡，鎖囚著幾隻面目猙獰，威嚴可怖的白額黃紋大蟲。只是猛虎都蹲臥在鐵籠子裡，見那馴虎的黑漢子領引著韋家輝等人沿著碎石小而道漸漸地走來，居然安之若素，不理不睬，不吼不嘯，彷彿視而不見一般。幾隻老虎如此馴順，很使一貫聞虎色變的韋家輝等人頗感詫異。在距裝鎖猛虎的鐵籠子還有幾步遠的地方，韋家輝和李兆華二人情不自禁地收住了腳，他倆對那面貌凶煞的大蟲始終心存餘悸。
「怕什麼？只管近前來看嘛。」那馴虎的黑漢子顯然對鎖在鐵籠子內的幾隻猛虎，瞭若指掌。
「李導演，還是你看一看吧！」韋家輝對李兆華說道。
李兆華壯膽上前兩步，那黑漢子扯著他的衣袖，來到一隻最大的鐵籠子前面，說：「李導演，這就是你們明天要租的那只『如花』啊！這隻虎我馴得熟，不咬人的，從前就不止一次地拍過電影和電視的，見過許多大場面的！……」
李兆華還是有些怯怯的，之前與韋家輝爭辯找真老虎拍戲的雄風早跑丟了。
黑漢子忽然將籠門開啟，又將手中的一隻棒子在虎屁股後面用力地一擊。那只懶洋洋的母虎「如花」方才珊珊地從鐵籠子裡鑽出來。李兆華，韋家輝等人見猛虎出籠，都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大家等人正欲躲閃，不料那只名叫「如花」的母虎居然怕起生人來，又一轉身鑽回鐵籠子裡去了。
「唉唉，這隻老虎怎麼如此沒膽呢？咋就沒一點凶狠的樣子呀！」李兆華見眼前的這頭老虎如此馴順，不禁對身邊充當《水滸傳》製片人的韋家輝歎道：「我真擔心，像這樣的老虎到底能不能拍戲？……」
黑漢子怒道：「在曼谷誰不知我養的『如花』時常上鏡頭？你們要知道，天下恐怕沒有比我的『如花』租金更低的老虎了！……」
李兆華想到來時為租老虎所發生的談判，情知來泰國不易，也只得忍了。
隔日，四大名著《水滸傳》之武松打虎在泰國外景地正式開拍了！
導演李兆華在凌晨時便趕到距離拍攝地點不遠的一處山坳裡，準備指揮拍攝武松打虎的鏡頭。他如此急迫地安排盡快進入實拍，原因就在於為亞視公司節省經韋家輝總經理所批定的外景資金。因為李兆華知道，他為了追求「武松中打虎」細節的真實，在總裁榮少亨面前是頗費一番唇舌的。如果不是榮少亨力求佔領內地市場，在亞視公司恐怕是任何導演也難辦得到來泰國拍戲這件事情的。所以，李兆華不但親自去曼谷看老虎，而且又與製片人兼行政總監的韋家輝親自跑遍了曼谷周邊的山山水水，最後終於在一座寺廟附近的山林中，覓到了較為理想的打虎之地。此山林木蓊鬱、古柏森森。峻峨的山坡間，有一條林間小徑。冷眼一看，青苔叢叢，怪石嶙峋，頗似施耐庵名著《水滸傳》中所描繪的景陽岡！李兆華當即決定在這裡進行武松打虎的實拍。在李兆華的加急電報發往香港的翌日，包括著名電視演員黃日華在內的攝制小組人員，也火速從大陸飛至泰國，迎接《水滸傳》最高難度的挑戰。
李兆華兩夜未眠，坐在臨時下榻的泰國酒店裡，反覆多次地改寫與修改外景分鏡頭劇本。李兆華要把鏡頭壓縮到最短最精的程度，以節省開支。同時，他又必須不惜一切地保證這一重要情節的質量。李兆華煞費苦心地修改如下分鏡頭——
武松（黃日華飾演）走了一道，酒力發作，一隻手將胸膛袒開。（遠景跟pan推近中景）
武松衝進樹林。（大遠景）
武松的眼睛。（特寫）
一塊大青石。（成中景）
武松將哨棍放在石上，放翻身體。（由近拉成遠景）
狂風。樹木搖曳。
武松眼睛的特寫，驚愕。
一隻白額猛虎倏然從樹叢中撲過來。（遠景急推成近景）
武松大叫一聲，翻身出鏡。
大虎撲來。（全景）
武松舉起哨棍，雙目圓睜，狠命地劈面向老虎打來（近
景——特寫）
虎尾橫掃。草木嘯然。
武松一棍擊下，棍斷。
猛虎再次躍起，向武松撲來。（大全）
武松猛撲上去，雙腿夾住虎頭。拳頭如雨點般擊下。
……
現在，李兆華坐在外景地附近的山巖上，在熹微的晨光中等待著黎明的到來。他的眼前彷彿看到已經拍成的電視劇「武松打虎」，一隻白額猛虎在月夜下突然從參差陰森的樹林中吼叫著躍出來，撲向在一塊碩大巨石上仰臥的武松……
天亮了。絢爛的霞光照亮了寺廟附近的小山崗，照亮了山崗附近的山巒與林莽，《水滸傳》外景小分隊的人馬已經到齊，在山林間支架起攝影機，放好反光板。為了拍出夜間的景象，李兆華又與攝影師精心設計，在鏡頭前加上了「菲爾特」。
扮演武松的演員黃日華也已經來到了拍攝的現場。這位極善拍攝武打片的「射鵰英雄」，平生還是第一次與一隻真老虎對陣。因此黃日華心中惴惴，顯得格外緊張。他反覆地在松林裡練習武功，展拳、踢腿、打旋子。
就在攝制組進行準備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嘈亂聲，只見數輛汽車停了下來，隨即從上面湧下來數十名媒體記者，一窩蜂地上來就七嘴八舌問道：「請問你們是不是在拍武松打虎呀？是不是用的泰國真老虎？」「你們拍電視劇下這麼大的本錢，是不是太精益求精了？」「老虎在哪兒呢，能不能幫它拍張照片？」
李兆華傻眼了，這些媒體是怎麼來的？自己拍戲前可沒通知過呀？就在李兆華狐疑的時候，卻看見韋家輝從另一輛車上下來。馬上，李兆華就全明白了。
「韋總，怎麼回事兒？」李兆華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們正在拍戲，你搞出這樣的陣勢，會打亂我們的計劃的！」
韋家輝微微一笑：「你應該明白，兆華，既然榮老闆肯讓我們來泰國拍戲，就一定有他的原因，原因是什麼，你現在該明白了。」
「製造輿論，搞噱頭麼？！」
「是的！」韋家輝篤定地點頭。
李兆華心中微微一涼，「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追求藝術……」
「你不要忘了，藝術也是需要用金錢來衡量的，現在亞視雖然坐大，但是我們的發展是永不停息的，我們更應該時刻注意自己怎樣去幫助公司提升知名度……總之，你記住，做導演沒錯，追求完美沒錯，不過你一定要對得起公司對你的培養與信任！」
李兆華深吸一口氣，想通了。「謝謝你韋總，我明白了。我會配合的！」
韋家輝笑了笑，作為亞視的行政總監，韋家輝有時候不得不考慮的要比別人多一些。「你明白就好，開始吧！」
李兆華點點頭，很是配合地和香港，台灣，大陸等地的記者們寒暄，介紹這部戲的來之不易，介紹老虎是怎麼艱辛地從泰國運過來，總之，當採訪完他以後，眾記者們無不感歎不已，看看，只有亞視這樣牛的大公司才敢做出如此大膽奢侈的舉動，只有榮少亨這樣的大老闆，才敢於給予下屬如此大的權力挑戰電視劇的極限……
半小時後，採訪結束，武松打虎準備正式開拍。
「老虎來了！」李兆華正忙著將現場按劇本的要求進行必要的佈置，忽然聽到山坡下響起一片喧囂的人聲，只見那位養虎的泰國黑漢子，正指揮著七八個壯漢，用木槓子將一隻巨大的鐵籠於，從一輛平板卡車上抬了下來。那鐵籠子裡鎖著一隻外表看來十分兇猛，而實則卻極老實溫順的華南母老虎，它就是經常上銀幕的「如花」。
「各就各位，準備進行實拍！」李兆華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因為作為一名電視導演，不同於電影導演，電影導演可以獲得上千萬的資金來拍攝大製作，可是電視導演只能用很少的資金來拍攝連續劇，像這樣動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來拍一場戲的機會實屬難得，更何況從曼谷運一頭老虎來大陸拍戲，更絕非一件輕而易舉之事呀！李兆華準備利用一至二天的時間，在這裡將所有鏡頭全都拍成。如果不超過三天，那麼他是可以將拍虎的成本費節約下來一些的。
「黃日華，做好準備，虎來了！」李兆華見黑漢子已將拍攝現場用鐵絲網密密匝匝地圍了起來。現在，七八位大漢氣喘吁吁地將那隻大鐵籠於抬上山來。於是，李兆華便向所有參加拍實景的攝影、場記、燈光、照明和扮演武松的黃日華，發出了準備實拍的命令。
拍攝現場的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黃日華按照劇本的要求，他必須站在距那只名叫「如花」的老虎的最近處，平時很「傻大膽」的黃日華猛一見真虎，也難免緊張。
「請不必害怕，我這隻老虎是不咬人的！」泰國的黑漢子對神色緊張的黃日華說道，一邊吩咐人將那只鎖著「如花」老虎的籠門「嘩啷啷」打開了。
「開拍——！」李兆華向現場所有的人發出了開拍的命令。
攝影機沙沙沙地轉動。
「如花」從那隻鐵籠的小門口鑽了出來。所有的人精神為之一振，以為「如花」會十分凶煞地直撲距它只有幾步遠的李兆華！李兆華也為演員黃日華捏了一把汗，可是，令所有人不解的是，那只名叫「如花」的母老虎卻根本沒有露出凶相，儼如一位溫存可愛的胖女人，姍姍地來到「武松」的面前。猛見「武松」將拳頭一舉，那名叫「如花」的老虎居然被他嚇得將頭一縮，未及來到劇情所要求的巨石旁側，就又畏葸地鑽進鐵籠子裡去了。
李兆華大失所望，叫道：「重來重來！……」
「他娘的，出來！誰讓你又鑽進籠子裡來？」泰國黑漢子見他那馴順的老虎「如花」居然未及開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大現其醜，不由得惱羞成怒地揮起手裡的皮帶，「劈劈叭叭」地向鐵籠裡的老虎屁股上狠狠地抽打下來……
香港廣播道，亞視電視中心。
第七號放映室，漆黑之中銀幕上正在放映由李兆華所執導的四大名著《水滸傳》中的武松片段。
憑藉著放映機的燈弦，可以看清小放映室內的座席間，散坐著亞視公司的一些權威決策者們。他們中間有亞視的大老闆榮少亨，製作總監徐小明，以及行政總監韋家輝等。導演李兆華也坐在距榮少亨很近的位置上。當銀幕上出現活靈活現的武松、潘金蓮、武大郎等形象時，放映間裡不時地響起人們興奮的啼噓之聲。經過古裝才子李兆華匠心獨運所拍攝下來的鏡頭，可謂真實、感人，讓榮少亨這樣的著名影界大亨也連連撫掌叫絕：「好，拍得好！《水滸傳》少有人拍過，兆華，你能拍得如此之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真沒有辜負我對你的重托，到底拍出來一部可以超越《新白娘子傳奇》在大陸揚威，甚至東南亞也能轟動的好電視劇來！……」
「榮老闆，請您先別誇獎。」不料李兆華在他的身邊卻吹冷風，說：「您不妨將這段戲看完再下結論，因為您還沒有看到這部片子中的敗筆！……」
「敗筆？」榮少亨和徐小明在黑暗中茫然地面面相覷。旁邊的韋家輝反倒有些尷尬，咳嗽了兩聲。
銀幕上映現出在大陸所拍的景陽同武松打虎的片斷。
那只名曰「如花」的老虎搖搖晃晃地從樹林深處出現了。它的身上沒有絲毫的虎威，左顧右盼，懶懶洋洋，不見猛虎下山的凶煞之勢。這使得坐在椅子裡翹首看樣片的榮少亨大為意外，忍不住地叫道：「這隻虎……怎麼拍成這副模樣，活脫脫一個懶婆娘！」
「榮老闆，並非我李兆華有意將它拍成這副模樣，而是人家曼谷專門供拍電影用的老虎本來就是這樣溫順和慵懶，又讓我一個導演有什麼辦法呢？」李兆華似乎一肚子的委屈，「為了節省開支，武松打虎的鏡頭我準備集中一二天之內拍成。可誰知道連拍三天也沒拍完！有一天我想拍一個虎躍的特寫鏡頭，可是忙了一早晨，演武松的黃日華已穿掛齊整。虎場的工作人員將『如花』從籠子裡放出來，它懶洋洋地一步三搖，好像剛打完二十四圈麻將，還沒睡醒的樣子。好不容易把它請到山石上，它朝下望了望，扭頭就跑。工作人員四個人也拉它不住，只好半推半就地眼看它進了籠子。後來我和攝影師想個辦法，他認為那山石足有一丈五六的高度，老虎正懷著仔是跳不下去的。建議先在地上鋪幾層紙盒，然後再在紙盒上蓋一層草皮，再把三隻小老虎抱到機器後邊，如此這般的佈置，估計『如花』愛虎仔心切，或許能夠由上撲下來。但願它一聲虎嘯之後，前爪一懸，後足一蹬，躥到數丈之外，黃日華一矮身子，『如花』由他的頭頂上飛過。這是一組多麼好的鏡頭啊！唉唉，可惜得很呀，事與願違，那老虎朝下望了望，見黃日華扮的武松把哨根一舉，虎就一個轉身，朝籠子裡跑去。後來才知道任何馴獸師，都是拿著棍子來馴老虎的，所以老虎一看見棍子就跑！……」
「唉唉……」榮少亨有些失望。他聽了李兆華的話，再看銀幕上的老虎，頓時心涼了半截。旁邊一直未曾開口的製作總監徐小明忍不住開口道：「李導演，你幹嗎不請虎場另換一隻兇猛的虎呢？」
李兆華苦笑說：「徐總監，這個主意我又何嘗沒有想過？我見這只『如花』拍得不像猛虎，就請虎場另換一隻。可是對方說：『我換隻老虎倒很方便，只要裝籠運上卡車就行，只不過我要問，你們共有幾個扮武松的演員呢？』我告訴他只有黃日華一個人。場主說：那麼你就準備犧牲一位演員吧，因為其他的虎雖然勇猛，但因為沒有馴得溫順，是難以拍戲的！……」
「豈有此理！「榮少亨霍地站了起來，不怒自威。
旁邊韋家輝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畢竟提議去泰國拍攝外景是他的主意。
徐小明忙他解圍道：「榮老闆，這段戲也可以對付著的，您看那老虎不是被武松打個半死的嗎？為什麼說泰國的老虎不行呢？」
榮少亨吐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樣片，「兆華，老虎不是很聽話嗎？否則它又怎麼能讓黃日華騎在它身上揮動拳頭呢？」
李兆華又一聲苦笑，顯出他的深深無奈，說：「榮老闆，徐總監，你們哪裡知道，那是給老虎打了麻藥才拍的呀！其實這樣的死虎是根本不用打的！……」
座席中有人哄笑。
徐小明大窘：「打了麻醉藥？……」
李兆華見眾人已不顧去觀看銀幕上正在放映的樣片，在黑暗裡都將好奇的眼光向他投來，也只好當眾細說原委：「這完全是迫不得已。最後的一個工作天，是要給老虎打了針，令它昏迷不醒，然後才能讓黃日華騎在它的身上拳打腳踢的，否則沒有辦法。因為這隻老虎雖然溫順，卻難保它在關鍵的時候不聽話，開口咬人！老虎主人因為『如花』正懷身孕，注射麻醉藥劑怕影響它的身體，所以願意用另一隻重五百磅的老虎來代它上陣。由於它的兇猛，他特別叫人預備了兩層鐵絲網，只留攝影師在網內，以供打了麻醉針之後的十五分鐘內，可以拍拍齜牙咧嘴的虎樣子，也來兩聲真的虎嘯。在這種情形下，我把在泰國臨時請的攝影師換下來，由我親自掌機，叫其他人都退到安全線外去。一切都準備好，由獸醫替大老虎打針，等把那隻老虎連籠子一齊抬到網內，我看見虎的主人帶來一位外國醫師，另外還有一位漂亮標緻的女護士。後來我才知道那位標緻的泰國小姐才是獸醫，而那個長山羊鬍子的外國人原來只是她的助手！……」
榮少亨沉吟不語。韋家輝心情不悅。所有的人都已經無意去看正在放映的《水滸傳》樣片，默然地傾聽李兆華在講曼谷拍片的故事。只聽李兆華繼續說道：「只見那位女護士從藥箱裡將藥針取出來，這支針還真挺嚇人的，粗如兒臂，長有尺二。只見那女護士把針藥調好了以後，朝著籠內的老虎，迎頭就是一針。老虎一聲長嘯，前爪一揮，把女獸醫光潔的手腕上劃上了一條血痕！女獸醫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再看針內，已是半針藥水不見了。她略微地喘息了一下，想了想，又把針藥補足，然後要虎場的工作人員，把籠子掉了個身，把虎頭朝前虎尾朝後，出其不意地又把藥針朝內一送，只見大老虎在籠內又嘯了一聲，身子一聳動，女獸醫已把藥針抽出。你還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一眨眼的工夫，一針藥水，全注在虎身。然後虎主人一聲令下，叫人把籠子打了開來。本以為老虎會一個聳身，撲出籠去，誰知它像喝醉了酒一樣，一步三搖地晃了出來。我們本想搶拍幾個猛虎的姿態，想不到居然來了一隻大醉貓。前爪後腳一如踏在軟綿綿的棉花上，剛一出籠，就直打飽嗝，看樣子完全像老酒喝多了，找地方要吐一樣。……」
榮少亨眉毛緊蹙，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抽了一口煙。
李兆華見放映員已將全部樣片放完，開亮大燈。小放映室裡一片光明，但是，榮少亨、徐小明等人誰也沒有走的意思，他只好繼續向大家匯報去泰國拍戲的經過，說：「那老虎所以那樣醉，是女獸醫將藥量下得太重。也是虎的主人暗地裡千叮嚀萬囑咐的結果，因為他知道那是一隻沒有馴過的老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如何是好？想不到成龍有醉拳，少林寺有醉棍、醉劍，我拍的武松也絕不落後於人，來了個不折不扣的醉虎。一套醉八仙的拳腳，剛用了三招兩式，就一頭裁倒在地。虎主人上前摸了摸虎鼻子，告訴我起碼要一個半鐘頭之後，才能醒轉過來。我馬上叫工友們，把醉虎扛在一塊門板上，抬到前面草叢裡的大青石板上。然後在地上灑了一瓶血漿，把兩架攝影機支好。再叫黃日華騎在虎背上，倒不是騎虎難下的那種姿勢，因為虎已經爛醉如泥地臥在了地上。我當時喊了一聲『埃克什』以後，黃日華左手抓住虎頭，右手高舉重放，連捶帶打地大做其打虎英雄的姿勢。看那樣子，黃日華當時還有些擔心，因為萬一把醉虎打醒，可不是鬧著玩的！真上演一出龍虎鬥，把他一口給啃了，我也擔當不起！所以我讓黃日華把拳高高地舉起來，又輕輕放下，每一拳都像做戲一般。後來，虎的主人用英語高聲告訴黃日華說：『你重一點打吧，獸醫說一個半鐘頭也醒不了的！』黃日華一聽，這才真的重重打了起來，一直打得精疲力竭，才慢慢地站了起來，用腳把醉虎一踢。那虎混身顫抖了一下，悠然地死去！……」
榮少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夾著香煙踱來踱去，大家噤若寒蟬，沒人敢再多說話。
這時候韋家輝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說道：「對不起，榮老闆，這一次的事情完全是因為我而引起的，我為了節約成本，力主去泰國找老虎拍攝外景，這一切的損失我一個人承擔！」
大家全都楞住了，因為是人就知道榮少亨和韋家輝兩人超鐵的關係。
榮少亨也愣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說道：「不錯，這件事錯在你，你自己該知道如何處罰自己！」
韋家輝點頭：「我知道，除了承擔部分損失外，還要扣除我三個月的薪水！」
榮少亨點點頭，又道：「記住，我們亞視不是沒錢，完全沒必要做出這樣不討好的事情來！」
自從榮少亨的身份與地位日益膨脹之後，不僅是韋家輝，連王晶和發哥等人在他面前也不敢太過放肆，更何況眼前這種情景。因此很多人都不敢開口說什麼。
靜默，只是靜默。
榮少亨眼看大家神情嚴肅，歎了一口氣，說道：「或許你們大家都覺得我變了，亞視變了，自己變了，可是有一點我希望你們能夠知道，做事情決不能因小失大，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情，而我們亞視人要做的就是永遠走在同行前面，就算拍武松打虎，也要拍出和電影一樣的效果來！」
「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搭檔，是與我一起奮鬥的朋友！不管亞視以後怎樣變化，我只希望你們能夠記住，我榮少亨永遠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也希望你們能夠繼續支持我，不要把我當成可怕的老虎一樣看待！當然，更不要把我當成打了麻醉藥的笨老虎看待！」
大家笑了。韋家輝也笑了。
剛才那種肅穆的氣氛一掃而空。
「你放心吧，榮老闆，我會和兆華一起解決這件事情的，武松打虎一定會成為《水滸傳》中的經典！」韋家輝篤定道。
「是的，我們都是亞視人，我們愛亞視，我們會努力的！」
「我們支持你，永遠都會！」
「亞視萬歲，榮總萬歲！」
………
榮少亨眼看大家都這麼的激情，就擺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然後笑著說道，「既然大家都願意同心協力，共攘盛舉，我榮某人在此先向大家鞠一躬……」在榮少亨鞠躬後，眾人安靜了下來，榮少亨又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向大家宣佈一下子……」
眾人愣了一下，不明白他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只見榮少亨笑得很燦爛地說道:「這件事情就是，下個月我將與雷氏集團雷覺坤先生愛女雷夢華的婚禮，希望大家到時候賞臉參加！」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榮少亨要結婚了？對像還是雷大亨的愛女雷夢華？豪門聯姻，強強聯合呀！
眾人禁不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