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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519章 「武俠宗師」臥龍生 文 / 鑌鐵

    第519章「武俠宗師」臥龍生

    且不說王傑帶著榮少亨的口信去香港發展自己的歌唱事業,只說榮少亨這邊,大片《變臉》剛剛殺青,此時若是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很早來台灣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去拜訪台灣的武俠名家——臥龍生!

    眾所周知,台灣算是武俠小說的一大根據地,當年武俠小說鼎盛時期,香港僅僅有金庸,梁羽生等少數名家,其餘的則都在台灣。

    台灣武俠「四大天王」中,臥龍生在武俠文壇嶄露頭角,要筆別人都早一些,他的成名武俠小說《飛燕驚龍》,是在台灣大華晚報刊出。當時大華晚報銷量平平,由於讀者們追讀這篇武俠小說,爭相傳誦,使到大華晚報銷數急升。中央日報見獵心喜,也邀臥龍生替他們撰寫武俠小說。這一來,台灣的讀者便忙個不了,早上看臥龍生在中央日報寫的《玉釵盟》,晚上又要追看大華晚報的《飛燕驚龍》,忙得不亦樂乎。這兩張報紙不但因為刊登了臥龍生的武俠小說而頓時「洛陽紙貴」;連臥龍生也就一夜之間成為社會人士爭相議論的名人。由於臥龍生此時埋頭趕稿,極少出現於公眾場合。他是個怎樣的人?便引來不少讀者好奇的猜測。有人看到臥龍生在作品中寫出深不可測的武功招數,便以為他是武當山的老道士,或者是少林寺裡的高僧。更有人繪形繪聲的大加描述,誇耀自己曾經見過臥龍生的廬山真面目。此時,連報社也被帶來不勝煩擾的苦惱,除了要代轉如雪花似飛來的讀者函件之外,更經常有人扶病前來報社,硬說臥龍生精通岐黃,更擅長金針渡穴的醫術,非要親見臥龍生請求他救命不可。其實,所謂精通歧黃和金針渡穴,祇不過是小說中的情節而已。

    臥龍生憑著《飛燕驚龍》和《玉釵盟》這兩篇武俠小說一砲而紅之後,各報紛紛向他約稿。一來礙不過人情請托;二來也因稿費豐厚,捨不得把那些唾手可得的花花綠綠鈔票推出門外,於是在甘詞厚幣之下,唯有拚命多產。有過一個時期,臥龍生每天要應付四個連載專欄,最低限度要寫上七千字,其敬業精神堪比未來那些網絡作家中的「大神」。也正因為如此,臥龍生後來成為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在古龍之前被稱為「武俠泰斗」。名列「台灣十大武俠小說家」之首。

    榮少亨之所以要拜訪臥龍生,這與他少年時期熱愛武俠小說,半夜三更還點著蠟燭藏在床底下翻看那部殘缺不全的《飛花逐月》有關。不過當年臥龍書的武俠小說在大陸十分氾濫,很多贗品作者打著「臥龍生」的招牌寫出了許多色情武俠小說,比如榮少亨曾經看過的《夢幻情俠》,《玉虎嬌娃》,還有《小寶六風》等等,可以說這些都是榮少亨少年時代在性教育方面的啟蒙小說。

    那時候榮少亨很是「純良」,看這些色情武俠都是偷偷摸摸租賃——遇見男老闆就租這些品種的,遇見女的就租正兒八經的,總之一副君子坦蕩蕩模樣,翻看的時候也是心驚肉跳,一邊本著批判,仇視的精神來看,一邊不斷地努力鑽研裡面的某項業務技能……不過因為看了太多臥龍生版本的這類小說,讓榮少亨從內心深處把臥龍生當成了專寫《金瓶梅》一流的文人,羨慕他能杜撰出如此多香艷故事的同時,大肆鄙夷他的為人——毒害青少年,罪不容恕!

    一直到了長大後,可以分辨是非了,榮少亨才知道哪些都是冒牌貨,真正的臥龍生的確是一代武俠宗師,如今好不容易來一趟台灣,能夠拜見他老人家一下,順便購買幾本小說的版權拍成電視電影,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清晨的街道過了上班高峰期卻也熱鬧。人口車輛相對要少些,榮少亨乘坐著轎車一路飛奔,來到了台北桃園郊區,這裡環境清雅,遠遠看見一座很樸素的小樓,這裡就是台灣武俠大師臥龍生的家。

    為了避免唐突,榮少亨沒有直接去敲門,而是拿出大哥大手提電話,按照得到的電話號碼,撥通了臥龍生家的電話號碼。

    「喂,你好,請問您是臥龍生先生麼?」

    「是啊,您是哪一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姓榮,之前和你打過招呼的,說今天要來拜訪你!」

    「哦,我記得了,是有這麼一回事兒——有時候人老了,難免會忘記一些事兒,不過這事兒我記得。」臥龍生在電話那頭說道,他只以為榮少亨是香港某個出版公司的業務員,前來商談購買版權的事情。

    「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外面,如果不打擾的話,能不能進去一下。」

    「不打擾,不打擾,我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了。」聲音竟然透露出一絲悲苦。

    小樓的房門打開,榮少亨走近青苔斑斑的院子,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迎了出來。

    但見他面容清瘦,雙鬢斑白,鼻直口闊,頗有俠者風範。不用問,這位老者就是武俠大師臥龍生了。

    「你好,榮先生,我這寒舍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迎來了一位香港朋友,想當年,我也去過香港,依稀還記得香港的美麗……」臥龍生似乎在緬懷過去,不過馬上就回過神來,「你看我,只顧著說話,都忘了請你進屋,快些請進!」

    榮少亨走在大廳,一幅「寧靜致遠」的牌匾豁然映入眼簾。榮少亨不知覺的走進一看。才發現在「寧靜致遠」的牌匾下,在雪白的牆面上浮刻著一段話,是那種標準的草書。榮少亨認真的看來起來,「蓬茅下誦詩讀書,日日與聖賢晤語,誰雲貧是病?樽壘邊幕天席地,時時共造化氤氳,孰謂非禪?興來醉倒落花前,天地即為衾枕。機息坐忘盤石上,古今盡屬蜉蝣。」

    「臥龍先生文采斐然,俠名遠播,連家中都有如此濃重的文學氣息。」榮少亨讚道。

    「虛名而已,我算是看透了,名利二字,世人共逐,到頭來體弱多病,得不償失呵!」臥龍生指的是自己年輕的時候為了碼字賺錢,熬壞了身體,以至於如今百病纏身。

    榮少亨點頭,道:「有句俗話叫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也正是此意。」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此話雖俗,卻非常精闢!」臥龍生思索了一下,笑道。

    此時榮少亨已經大致瀏覽了一下室內,只見整個客廳佈置的雖說簡單,可是每一處似乎都是少一分單調,多一份擁擠。正合時宜的恰到好處。尤其是幾處看上去是那樣的別緻。門口的梯狀書架。依靠著門傾斜嵌入牆體內。每一格中擺放的書都是那樣的和諧。只是最下面的一格貌似什麼也沒放。榮少亨想了想明白。「下面畢竟潮濕些,對愛書之人是不願意讓書沾染一點的潮濕,又怎麼會忍心放在低人一等的最下面,何況臥龍生。」

    就整體佈局,榮少亨還是很欣賞的,那種簡約,那份自然。

    臥龍生與榮少亨在客廳中寒暄幾句後,說道,「榮先生,這裡簡陋了一點,既然你這次是來購買我武俠小說版權的,還請到書房一談……」

    榮少亨微微一笑,點頭應諾。隨即跟著臥龍生向書房走去。由於走在臥龍生的後面,榮少亨可以清楚地看到臥龍生腳步蹣跚,似乎真的年邁體弱,一想到此人曾經輝煌的過去,不禁感歎,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刀刀不留情……。

    才進書房,榮少亨就震驚了。這是一個很大的空間,四周擺滿了書架,書架上面拜訪者各種書籍,計算下來足可以媲美一下小型圖書館了。

    眼看榮少亨被自己的書房吸引,臥龍生清瘦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燦爛,「我做生意賠光了家產,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這些書了……有時候看著它們,摸著它們我還能感覺出自己當年熱血沸騰,創作武俠小說的情景。」

    榮少亨這邊坐定,臥龍生又一拍腦門道:「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竟然沒有給你倒茶……呵呵,以前都是有傭人伺候著,現在窮困潦倒,什麼都要自己來做,倒茶也好,洗衣服也罷,倒是應了那句話,自食其力,自得其樂!」

    「您老歇著吧,我只是稍坐一下,你不必費心的!」榮少亨實在不忍心看著臥龍生如此勞累。

    「你看去不起我是不是?我雖然身體不好,這斟茶倒水還是行的,你坐著,我去去就來。」說罷,臥龍生就走了出去。

    趁這機會,榮少亨站起來仔細觀看書房,只見書房內張貼了不少名人字畫,仔細辨認,竟然有「諸葛青雲」,「司馬翎」,「高陽」,「孤獨紅」,以及「柳殘陽」等人的墨寶,內容也大大不同,有寫對聯的,寫詩詞的,還有丹青臨摹名作的……再看那書架上面,簡直是台灣武俠的大聯盟,除了臥龍生本人的書籍外,幾乎整個台灣俠壇的書籍都囊括在內。

    再看這間書房的佈置,完全可以用古色古香來表述。紅木的架子以及書桌座椅。在書架邊上還立著一張與書架顏色相配的梯子。榮少亨望了望,明白梯子的作用——書架頂上還堆著一大堆書。整個空間只有在窗戶面前有一張還蠻舒服的單人沙發。看來那是臥龍生平常看書的地方。

    就在榮少亨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的時候,忽然,一張發黃的舊照片從書本中飄了出來,落在地上。看起來,這張照片是夾在書裡面的,已經很久沒人翻看過了。

    榮少亨正要埋頭將照片撿起,正好臥龍生蹣跚著,端著茶盤進來了。

    榮少亨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書裡面夾有東西。」

    臥龍生怔了一下,放下茶盤,然後拾起照片,仔細看了看,似乎不敢相信,又戴上眼鏡看了看,這才道:「我還以為這張照片丟了呢,想不到卻夾在書中。」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她叫金黛,曾經是台北最大歌舞廳的頭牌伴舞小姐,相當年我與她還有一段很纏綿的情分……」臥龍生娓娓道來一段自己的艷史。

    話說當年臥龍生聲名鵲起,稿費收入豐厚,又有外地報章轉載的版權費,再加上將文稿集結起來,交給出版社印書,又是一筆巨額的收入,真的是「日進斗金」。用一句廣東話俗語來說,恍如「豬籠跌落水」.每人都是一樣,有了錢之後,生活質素就會有著很大的轉變。

    俗語說得好,「人不風流只為貧」、「是真名士最風流」。臥龍生也一樣,隨著好友古龍學會了豪賭,飲酒,也學會了何謂歡場內的「逢場作戲」。

    當年台北最高級的銷金窩,有萬國聯誼社、華都舞廳和新加坡舞廳等好幾家.這些舞廳規模都狠宏大,每家舞廳有伴舞小姐數百人,燕瘦環肥,都是美麗如花。

    台灣影壇中有不少當紅女星,剛出道時也曾在這些銷金窩中做過伴舞小姐。最為眾所所周知的,便是如今香港女明星林鳳嬌——也就是未來成龍的老婆,房租名的老媽,當年就是新加坡舞廳的一株麗葩。香港東方日報的大老闆馬奕盛,當年也在台灣拍影片.他到新加坡舞廳消遣,在「更抱阿嬌舞幾回」之際,發覺林鳳嬌是個可造之材,提拔她在武打影片《潮州怒漢》中做女主角,以後林鳳嬌扶搖直上,成為與林青霞分庭抗禮的文藝女星。由此可見,當年台北這幾家銷金窩,伴舞小姐的質素確實是很高的。

    這幾家台北第一流的舞廳,既然被稱為銷金窩,顧客進內尋歡作樂,當然是消費很高。臥龍生此時已非吳下阿蒙,稿費收入極為豐厚,當然大有資格來到這種地方做大爺.何況這種場合是「英雄地」,要逞英雄,便須一擲千金而面不改容。

    那時候臥龍生最喜歡去大舞廳請客,什麼古龍,高陽,司馬翎……全都一起去。臥龍生腋下夾著一個盛載皮鞋的紙盒,到了新加坡舞廳之後,打開那個皮鞋紙盒,裡面裝著的不是舞鞋,而是一疊疊的鈔票。原來當年還未使用信用卡,所有消費都付現鈔.台灣當局恐怕發行大額鈔票會掀起通脹狂潮,因此最大面額的鈔票只是十元。這晚臥龍生請客,在舞廳裡花掉了幾千元台幣,也就是幾百張十元鈔票了。那一大疊鈔票,西裝口袋當然裝不下,那就只好用皮鞋盒來盛載了那時候,台灣的生活程度很低,若以一個普通家庭的開銷來說,幾千元已經足夠一年的生活費用。而臥龍生豪情萬千,這一晚在新加坡舞廳請客,便花掉整個皮鞋盒的鈔票。那是因為他的入息豐厚,憑著一枝生花妙筆,財源便滾滾而來。

    就是在那種情況下,臥龍生認識了號稱「舞國名花」的金黛。當時在台灣歡場上金黛的大名確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位舞國名姬,本姓郭,在未披舞衣之前,曾經做過會計小姐。不但長得美若春花,更且冰雪聰明,能言善道.她最厲害的招數,就是摸透男人的心理,當時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士,真的如恆河沙數。

    臥龍生初履歡場,便遇到這樣的一位高手,又焉能不神魂顛倒?金黛一眼看到這個「豪客」,已經心裡有數。只是一面之識,曾經幾度摟腰狐步,金黛便帶臥龍生返回香閨談心。

    美人恩重,臥龍生受寵若驚,金黛在有意無意之間,提及客廳中的沙發已經陳舊,使到貴客坐得不舒服,深為抱歉。臥龍生聞絃歌而知雅意,第二天便去買了一套價值八千五百元台幣的舶來品高級沙發,吩咐店家送到金黛的香閨去。自此臥龍生便於金黛展開了一場歡場熱戀,不過臥龍生雖然在歌台舞榭中風騷了好一段日子,那也只是享受一下片刻溫柔,更明白到了歡場無真情的道理,因此最後只留下了這張照片作為留念。

    「當時的她的確很漂亮,迷倒過不少的男人,我在她身上了花費了不少的金錢,但是我知道,這種女人不能娶來當老婆——會戴綠帽子的,呵呵!」臥龍生發出一陣笑聲。

    榮少亨也不禁笑道:「自古名士多風流,這些對於我們男人來說都是難免的。」

    似乎找到了知己,臥龍生將那張金黛的照片遞給榮少亨道:「你看看她,漂不漂亮?」

    榮少亨接過相片,只見上面一個旗袍女人嫵媚妖嬈,端的是一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嗯,不錯,真的很很漂亮,如果現在見到此人,說不定已經成了大明星呢!」

    「明星?呵呵,每個人都夢想成為明星,我也一樣,我也曾經試圖用自己的雙手,自己的財富去締造明星,創造輝煌,結果呢,卻一敗塗地!」臥龍生悠然說道。「想當初我本來靠著寫稿收入頗豐,後來卻對寫作意態闌珊。那是因為一些製片家向我購買小說版權去拍攝電影或者電視片集,賺得盤滿缽滿。我頓時見獵心喜,既然人家拿自己的小說去拍電影或者電視片集,可以賺到大錢,我自己為什麼不去做這種生意,肥水何必要流向別人田?」

    榮少亨安靜地聽著,他知道臥龍生已經很久沒有與人這樣聊天了,所以才會不自覺地滔滔不絕起來。

    通過臥龍生的訴說,榮少亨知道了,原來當時不只是臥龍生才有這般想法,諸葛青雲和古龍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們都紛紛放下手中筆,改行去做製片人,把自己的名著拍成電影或者電視劇。在他們看來,拍電影和拍電視劇才可以賺大錢,埋頭寫稿就只能夠賺小錢而已。

    俗語有句話說得好:「看人家挑擔不吃力,自己挑過才知道」.那些製片人拿他們的小說去拍電影和電視片集,大多數都賺錢,可是,臥龍生他們拿自己的作品去拍電影和電視片集,卻就大虧其本。看來命運注定,他們只能憑著稿紙去賺錢,換了用菲林,就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最初,臥龍生是從拍攝電視劇入手,由於他的交遊廣,人緣又好,台灣幾家電視台都願意支持他,經過一番摸索,他拍攝的《洛城兒女》大紅,播映出來時叫好又叫座,真可說是轟動了整個台灣。

    當時台灣的電視台請他再接再厲,多拍幾個片集。不料臥龍生想要賺大錢,進軍電影界,經過幾個月的籌備,處女作《俠士、鏢客、殺手》便開鏡了。這部電影在名義上,監製、導演和編劇都集於臥龍生一身,其實每一種工作都是好友們幫忙.因為他對於電影工作所知不多,只是憑著一股倔強的傻勁,闖進電影圈的大門而已。

    電影豈是好玩的?連榮少亨都不敢說能把電影玩得轉,更何況那時候半路出家什麼也不懂的臥龍生,其結果可想而知,賠得一塌糊塗!

    倘若臥龍生把他筆下得來的收入,不拿去投入商場大海,而用作買樓投資,最低限度在最繁盛的台北市區中心,也可以買下幾層豪華住宅。光是租金收入,便可使到他晚年過著很豐衣足食的生活了。可惜,最後不但兩袖清風,而且背上了一身債,大病一場後,連老婆也棄他而去跑掉了,可謂落魄到了極點。

    「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就這副模樣,要死不活,除了在收取一些微薄的版權費之外,靠領取救濟金度日,曾經風光一時的臥龍生已經不復存在了,在你眼前的只是一個老弱病殘的老者而已——所以當你在電話中說非常仰慕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好笑,一個過氣的武俠作家有什麼好仰慕的!」

    榮少亨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於是就道:「其實財富並不能代表一切,至少你曾經輝煌過,如今你的沉寂,不過是你從曾經的輝煌步入了踏實生活……人生沒有坎坷,豈能稱之為人生?一帆風順的人生缺少傳奇,大富大貴的人生缺少波折,只有像你這樣的人生,才能稱之為——傳說!」這番話說得太有哲理了,簡直應該拿筆寫下來裱在牆上,供後人瞻仰……某人自我感歎道。

    果然,在這一番哲理深刻回味悠長的話後,臥龍生露出思索的模樣——讀書人都愛思索,地球引力就是這麼思考來的。

    須臾,臥龍生吐一口氣道:「謝謝你,榮先生,你這番話令我茅塞頓開,多年壓抑在心中的抑鬱也舒緩了不少……不錯,人生跌宕起伏才夠精彩,就算我是從高山跌入低谷,畢竟我曾經輝煌過,比起其他人來,我應該知足了。」停了一下又道:「好了,不說了,讓你聽我囉嗦這麼多,這是過意不去,請用茶——!」

    「多謝!」榮少亨點點頭,端起臥龍生遞來的茶,嗅了嗅,「好香!」

    「呵呵,我唯一奢侈的就是飲茶了,以前寫書的時候留下的老習慣,改不了,就算吃不上飯,也不能無茶下肚,像我那老友,善於寫歷史小說的高陽也最是喜歡這一口,無茶不歡,無茶不妙,為了能飲上好茶連自己的結婚戒指也可以當掉……」

    就在兩人熱談之際,忽然門外出來一陣笑聲:「誰在後面說我呢?怎麼一股酸味?」

    一聽這聲音,臥龍生就笑著對榮少亨說道:「這地方很邪氣,說曹操曹操就到,你看,比我還窮的傢伙來了!」說話間,只見一個體型像竹竿似地瘦男人晃蕩著走了進來,他正是靠著三部《胡雪巖》成為台灣歷史名家的高陽。

    「正在說你呢,每當我想起自己落魄痛苦無比時,一想到你,我就安慰了——因為比較起來你比我還要慘!」

    原來高陽與臥龍生可以說台灣文壇上一對出了名的「難兄難弟」。

    高陽在他代表作《胡雪巖》裡面談起做生意來,豈止是「頭頭是道」,簡直是「路路皆通」。最近聽說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不少下海營商的人,把《胡雪巖》這本書視為商場上的金科玉律,高陽也認為自己儼然就是是商業奇才了.既然在自己的筆下,能夠寫得出那多的營商道理和秘訣,高陽少不免會自以為是,認為自己有大才,就涉獵波濤洶湧的股票市場,最初稍微有所斬獲便沾沾自喜,以為自己也像胡雪巖一樣,是個「經營之神」。卻不料貪勝不知輸,在乘勝追擊之時,形勢逆轉,甚至泥足深陷,竟然輸掉了百多二百萬元台幣。除了損失畢生積蓄之外,還背上了一身巨債。

    不過這位老兄又不同於臥龍生,向來不怎麼把錢財看在眼裡,背債就背債吧,依舊逍遙快活,躲債的時候就來臥龍生這裡蹭茶喝,躲完債回去依舊好漢一條。

    此刻高陽一聽臥龍生說自己比他還慘,不樂意了,說道:「我慘個頭呀,我是知足常樂,有錢多花,缺錢少花,沒錢不花!只要有一杯香茗足矣!」說話間就見高陽毫不客氣地端起臥龍生那杯茶,輕咂淺嘗,一副黯然**模樣。

    榮少亨知道像這類雅人,必定有所怪異嗜好,不過沒想到高陽如此愛茶,就道:「這茶我也略懂一些,家中還藏有從杭州帶回的雨前龍井,如果有機會就送一些與高先生品嚐!」

    正在享受茶香的高陽一聽這話,立馬盯著榮少亨,彷彿才看見他似地,「你說什麼,你家中有杭州來的雨前龍井?」

    榮少亨:「正是如此!」

    高陽:「你說要送給我?」

    榮少亨:「是呀!」

    高陽盯著榮少亨,瘦小的臉上眼珠子亂轉,「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榮少亨:「我?我沒目的呀!」

    高陽一笑:「年輕人,不老實!聽說你要買老牛(臥龍生本姓牛)的版權,我就知道你這個香港來的業務員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榮少亨攤攤手:「怎麼說?」

    高陽像偵探一樣說道:「如果說你二十年前大老遠從香港跑到台灣來買老牛的小說版權,我信,因為啥,那時候他紅啊,一部小說不說出版了,就是拍成電影,電視劇也是暴利!可是如今他是,癩蛤蟆上吊——沒那麼大氣勢了,別說小說版權不值錢,就是把他賣了也刮不出三兩肉來……」

    「你這瘦竹竿,怎麼這樣損我?!」臥龍生不服氣道。

    「我這是在幫你,現在的人可精明著呢,免得你掉進陷阱裡——這都是我從商場上學來的經驗,吃一塹長一智,更不用說我把家底都賠光了,這經驗豐富的我都欲哭無淚了,」高陽自作聰明地說道,然後目光炯炯,像神探狄仁傑一樣看著榮少亨:「如實招供吧,年輕人,你究竟有何目的?老牛這裡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如此大駕光臨?」

    榮少亨淡淡一笑:「我不是說了麼,我很欣賞臥龍先生的小說,並且是看他的小說長大的,因此想要購下他幾部小說的版權……」

    旁邊窮困潦倒的臥龍生怕這個瘦竹竿高陽壞了自己的好事兒——好不容易能夠收到一筆版權費,有肉吃了,可不能就這樣被攪黃了,於是便急道:「你這個瘦竹竿,如此不通情理,人家要來談生意,你卻像捉賊一樣問東問西,好沒道理!」

    「打住!」高陽朝臥龍生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老牛,你不要打斷我的問話——現在才到關鍵的時候,回答我,年輕人,就算你真的是來買版權,買來有什麼用?出書,還是拍電影?」

    榮少亨摸摸鼻子,實在是不適應被人這樣「逼迫」著質問,「我暫時還沒想那麼多,也許……會拍電影吧!」

    「也許?哈哈哈!荒謬!」高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似地大笑道,「你來買版權,卻沒想那麼多,難道你是錢多的花不完,想要了,你若是說出書我或許還相信,可你說拍電影,這就露餡兒了,老牛可是過來人,當年他拍電影的時候估計你還在牙牙學語呢,電影豈是說拍就能拍的?沒有足夠的實力,你拍出來的戲讓誰看呀?!」

    榮少亨聳聳肩,也不做過多解釋,道:「信不信由你,這一次我的確是來購買版權的,所要簽訂的文件我已經準備好了,臥龍先生,你開個價吧!」說完,榮少亨將自己準備好的文件遞了過去。

    高陽代表臥龍生將文件接了過去,兩人一看查看。

    其實在文件裡面,榮少亨挑選了臥龍生的幾部作品,其中包括那部未來被拍成電影的《新仙鶴神針》,榮少亨記得很清楚,當年這部由梅艷芳,梁朝偉主演的武俠電影《新仙鶴神針》很受觀眾們歡迎,並且在電影之前,這部小說還被改編成電視劇,雖然男主角選擇方面寒磣了一點,長的不太帥,奈何裡面美女眾多,如翁虹,楊玉梅等,收視率也很不錯。所以榮少亨有心買斷這部小說的改編版權,到時候可以拍成電影電視,甚至出版漫畫,絕對有得賺;除此之外,榮少亨還有意買斷《絳雪玄霜》這部小說的版權,因為在前世香港曾經在武俠劇不景氣的九十年代末,根據這部小說拍攝了一部武俠電視劇《雪花神劍》,單單製作費就花了三千萬,演員陣容更是強大,包括大俠級的姜大衛飾演「羅玄」,美女級的米雪飾演「聶媚娘」,此劇在香港不怎麼樣,卻在大陸爆紅,並且引起大陸製作武俠劇之風潮,可以說有著重要的引領意義。因此榮少亨無有意將這部《絳雪玄霜》的版權買到手,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份心願。

    仔細地看完文件後,高陽偷偷摸摸地朝臥龍生伸了伸指頭,意思是讓他要高價。

    本著「君子不言利,卻想吃肉」的精神,臥龍生咳嗽一聲,最後說道:「這份文件我可以接受,不過十部小說版權費最少也需要七十……七十萬!」他害怕自己說得太多了,有些結巴。

    高陽得意地看著榮少亨,意思是,怎麼樣,你出得起嗎?

    榮少亨也不答話,掏出支票刷刷寫了一張,直接遞給臥龍生,「你看這個數目如何?」

    臥龍生一看,竟然是一百萬!!!

    「這如何使得?」臥龍生一臉驚愕。

    「物有所值!」榮少亨哈哈一笑,拿了簽訂好的文件就要離開。

    這時候高陽忽然在後面非常嚴厲地叫道:「站住——!」

    榮少亨回頭望著他:「做什麼?」

    高陽咬牙切齒:「有種你把我的小說版權也買了!——俺真的很缺錢!」

    榮少亨一怔,繼而笑道,「有何不可,如果閣下願意,可以找個時間我們好好談談!」說罷揚長而去。

    看著榮少亨的背影,高陽碰碰臥龍生,「這傢伙叫什麼名字,挺牛的!」

    臥龍生不答話。

    高陽回頭一看,只見臥龍生正拿著一張夾在文件中的名片發呆。

    只見名片上清晰地寫著:香港玄霆娛樂總裁,亞視公司主席等眾多頭銜,在這些頭銜後面是三個足以震驚「港澳台」三地的名字——榮少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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