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439章 梟雄之心 文 / 鑌鐵
第439章梟雄之心
但見那人走近。
「少亨，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裡呀？」邵大亨顫巍巍朝他走了過來，滿臉微笑。
榮少亨趕緊站起來，給他拉了一個凳子。
邵大亨坐下來，笑瞇瞇看著榮少亨，示意他也坐下，然後不無高興道：「你們玄廷娛樂一下子拿到了三個大獎，如果加上你扶持的那部《似水流年》。那就是六項大獎，可喜可賀呀！老了，我是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天下了。」
被他這麼一誇獎，榮少亨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忙道：「六叔，您老人家過獎了，沒有你們這些前輩，我們這些年輕人怎麼可能擁有這麼好的環境來拍電影呢。」
邵大亨對榮少亨的回答很滿意，哈哈大笑：「很好很好，少亨，如今像你這樣既有才華又謙虛禮貌的年輕人，很少很少了！有的都是平庸之輩或者是有點才華就趾高氣揚的人，這樣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這，也是你讓我最欣賞你的地方。」
看著笑容滿面的邵大亨，榮少亨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因為他預感，對方肯定有什麼事情跟自己說。
「少亨，你覺得現在的香港電影，發展得好嗎？」在大大誇獎了他一番之後，邵大亨突然話鋒一轉，提出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問題。
對方想幹什麼？
看著邵大亨意味深長的眼神，榮少亨不由得心裡直犯嘀咕。
面前的這個八十來歲的老頭，吃過的鹽可比自己吃過的飯還多，並且是香港電影的霸主，一代梟雄，連嘉禾鄒文懷和新藝城雷覺坤都不得不承認他在影壇的地位——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推舉他坐發展協會主席之位，面對這樣的人，自然馬虎不得。
可以肯定的是，邵大亨問的這個問題，是要有什麼話要說，自己必須好好回答。
想到這裡，榮少亨笑了一下，道：「六叔。我認為自新浪潮之後，現在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以後的幾年，香港必將得到迅猛的發以不斷壯大。如果是你們那個時候，是電影誕生，製片廠、電影公司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的初創時代，那麼現在以及不久的將來，香港將進入大公司乃至特大公司崛起的成熟時代，到了那個時候，香港無疑會成為亞洲電影的霸主。」
邵大亨點了點頭。道：「好！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你對香港電影的把握還是很有見的。那你認為香港電影現在還有什麼缺點和讓人擔憂的方呢？」
邵大亨摸著他的枴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缺點？現在香港電影最大缺點恐怕就是各方面都不成熟，如今正是從電影公司林立走向大電影公司雄起的過渡階段。這個過程進行十分亂，而且各項制度都沒有出台，沒有形成一個成熟的發展機制。至於讓人擔憂方，自然是無秩序的發展了，而這也是我建議建立香港電影同盟發展協會的初衷。」榮少亨笑了笑，這個老人家究竟在玩什麼花招，自己之前發言的時候，不是已經說過這問題了嗎，他為什麼還要再問一遍？
榮少亨的回答。好像完全在邵大亨的意料之中，老爺子掏出手帕抹了抹嘴，然後徐徐道：「你認為我們成立那個電影發展協會，對於香港電影，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件好事？」
邵大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雖然平靜，但是明顯帶有一絲不認同的意思。
榮少亨笑了笑。道：「那是當然了，只有好處沒壞處。」
「可是你想過沒有。香港電影之所以這麼繁榮，就是因為它很自由，很野性，現在你卻要用什麼秩序來束縛它，就是要把一頭虎崽馴服成一隻綿羊，這樣做後果如何，你想到沒有？」
邵大亨聲音不大，但是卻擲有聲。
作為香港電影舊時代的開創者，邵大亨身上帶有明顯商人氣質，別的不說，他製作那些邵氏佳片，最大的初衷就是賺錢，為了賺錢，他可以逼迫李翰祥拍風月片，為了賺錢，他也可以打壓嘉禾的崛起，因為他，所以香港電影才帶上了明顯的商業精神，這種精神歷史上也成為香港電影的宗旨和靈魂，但是此時，正是這個喜歡搞電影獨裁的人，竟然對於榮少亨說了「自由」兩個字，這不僅讓人感到十分詫異。
榮少亨收斂的笑容，正色道：「六叔，你說得沒錯，香港電影之所以繁榮，那是因為它的自由度很大，只要有資金，誰都可以拍片；只要有好的劇本，不管是動作片，喜劇片，愛情片，甚至是色情片，都可以大張旗鼓地開拍……但是你想過沒有，任何事情縱枉過度，就會形成一種壞現象，比如動作片越怕越暴力，色情片越拍越鹹濕，為了錢，很多電影人喪失了做人的良知，作為藝術者的追求，面對這樣的情況，最後終於有了約束，那就是電影分級制度！同樣，如今香港電影繁榮的背後，大家一起搞惡性競爭，互相傾軋，為了一部戲，鬥得你死我活，為了那有限的電影市場，爭得頭破血流！這一切都是自由惹的禍！」
「六叔，也許我們很想像，在骨子裡都追逐利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在電視上你和我曾經爭鬥過，在電影上也交過手，不過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比你要更加熱愛電影，因為你把他當成了賺錢的工具，我卻把它當成了自己畢生奮鬥的事業。」
榮少亨看著邵大亨，絲毫不避開他那銳利的目光。「為了這輝煌的事業能夠在香港更好的發展下去，而不是美麗的曇花一現，我甘願被人指責別有所圖，甘願被人誤會心機太深，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把我們香港這頭虎崽，訓練成可以與好萊塢搏鬥的猛虎！為此，我無怨無悔！」
「哈哈哈哈……」邵大亨發出了一陣開心的笑聲。
「少亨，我沒有看錯人，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閱盡無數電影人，像你這樣既有才能又如此深情對待電影把電影看成是畢生事業並為了維護它而為止奮鬥不止的人，你還是僅有的一個！」邵大亨讚賞看了一眼榮少亨，然後又道：「我承認，從一開始我誤會了你，我以為你要當《笑傲江湖》中的左冷禪，搞什麼五嶽劍派聯盟，為的就是要當電影界的武林盟主，現在你這麼一說，我明白了，我小看了你，你志氣可嘉呀，為了香港，為了香港電影，寧願放棄個人成見和利益，這一點，許多人不如你！」
榮少亨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邵大亨一定還有其它的話要說。
果然，邵大亨話鋒一轉，道：「只是我很好奇，你提議的這個發展協會其意可嘉，但是也難免被一些野心之人拿來利用，你不是左冷禪，但不保證其他人也不是，說不定有一天你會敗在自己設的這個局裡！對此，難道你就不害怕嗎？」
榮少亨聳了聳肩：「怕！非常怕！六叔，我們每個人都怕失敗，但是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失敗，就一直碌碌無為下去呀？正所謂大丈夫，生已盡歡，死又何憾？！」
「說得好！」邵大亨被榮少亨這句話激起了豪情，哈哈大笑起來，「少亨，你讓我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我也是像你這樣熱血沸騰呀！」邵大亨的目光，閃爍出一絲一樣的神采來，好像回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那段光輝歲月，但是很快，這種神采就消失了。
「可惜呀，我老了。少亨，我現在已經是一個進入風燭殘年的老人了。」邵大亨看著榮少亨，露出了一絲傷感：「確切說。電影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業，我對電影的感情，要比很多電影人殷切得多，雖然當初因為賺錢，我拍了很多的爛片，但是對於電影這份感情卻是從來沒有變。」
看著面前這個談起電影就深情款款的老人，榮少亨一時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自己把他推上了發展協會主席的位置後，他雄心又起，想要再起風雲，重新投入香港電影界？
邵大亨完全沉浸在自己對電影的深沉懷念之中，說完了打斷的抒情話語之後才發現榮少亨在旁邊一臉疑惑看著他。
「呵呵呵，讓你見笑了。少亨，這也是我找你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邵大亨盯著他。緩緩出了一口氣。
「六叔，我太不明白你的意思。」榮少亨笑道。
邵大亨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像刀刻一般深邃，說道：「我已經八十歲了，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榮少亨，這我知道，一百歲絕不成問題！當然，這話他可不會說出來，就算真的說出來也會被當作是一般的恭維話。
「……別看我精神抖擻，每天勤練氣功，可是過了今天說不定就沒有明天了。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人老了，就會不由自主回憶一些過去的事情，特別是那些令人感到遺憾事情。尤其從去年開始，我宣佈退出電影界，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遺憾，所以到現在，我想把這個遺憾填補上。」
「你意思是，想重新投身香港影壇？」榮少亨心裡一抖，忙問道。
他不敢想像，如果邵大亨真的食言，將要重出江湖。那將會出現怎麼樣的一個局面。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那就是憑借邵大亨現在的實力，憑藉著發展協會主席的身份，憑借他做電影的經驗，想要重新將邵氏復活，那是輕而易舉事情。但是，一旦這個電影公司復活以後，邵大亨就必須要將精力全部放在電影上面——他不同於榮少亨年輕力盛，精力充沛，可以兩邊兼顧，這樣一來無線電視台就要放棄，可謂得不償失。另外，邵大亨一向重視自己的名譽，如果食言，可謂臉面無光，以上種種令人難以揣測……。
邵大亨被榮少亨問得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少亨，說實話，之前卻被你無緣無故推上主席的位子時，我是有過這樣想法，你知道憑借現在我現在的實力，想要復活邵氏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儘管那樣會被人說我出爾反爾，不講信用，但是邵氏一定會堅持下去。但是，在剛剛聽過了你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話之後，我就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榮少亨問道。
邵大亨笑了笑，對榮少亨做了個不要緊張的手勢，道：「少亨，你知道嗎，我很小就很喜歡電影，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就偷拿家裡的錢，買票看電影，甚至逃學，挨打，都不後悔。長大後，我想建立電影公司，目的就是為了圓我的一個電影夢，一個真正的電影夢。我這一輩子，開始都是把電影當作賺錢的工具來看，這一點你看得沒錯，可是當我老了，坐在家裡看著早年電影公司拍攝的那些膠片的實話，常常會莫名感動起來。上面的一草一木，上面的影像，一下子就讓我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年代。那些膠片，當初拍攝的時候感覺一般，但是幾十年之後回頭去看看，卻發現上面的那些光影，是如此的感人，也是那一刻，我才真正瞭解到電影的魔力。」
「所以我才會在那一瞬間，產生重新復活邵氏的衝動，但是聽到你剛才那一番話後，我的這個想法就打消了。因為我問自己，究竟是不想承認失敗，還是真的熱愛這門藝術？我的內心拷問著我，最後我不得不承認——我一直都對於電影事業耿耿於懷，我是個輸不起的人！少亨，這，也是我要感謝你的地方，因為你的一番話，讓我更加瞭解了我自己，也終於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心病！」
看著邵大亨滄桑的臉，看著他那真誠的笑，榮少亨心底一陣感動。
原來每個人都有兩面，誰能想到，那個心機深沉的邵大亨也會有如此坦誠的一面！又有誰能想到，他心底對電影，竟然還有如此深沉的愛！
「少亨，當吳思遠通知我讓我來頒發最佳導演獎項的時候，我是不願意來的，因為這樣的場面我是不喜歡的，就跟一個退出江湖的人，最怕見到什麼武林大會一樣，但是我又很想看一看在這次金像獎上，你又能給我帶來怎樣的奇跡，所以，我來了。」
「等到了這裡，發現這個場合，原來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壞。當我在四周走動的時候，發現那些電影人提起香港電影的時候，臉上往往會露出自豪的微笑，而那些國外的媒體也對香港電影變得十分關注起來，然後我就明白，香港電影，真的變了。」
「少亨，我老了，可是我還很想為香港電影做一點什麼，你知道嗎？」邵大亨看著榮少亨，眼角開始濕潤了。
「本來我想借助永盛這個新興的電影公司，來完成自己的一些夢想，但是現在我發現有點不切合實際，並且向華勝那個人的野心太大了……」邵大亨說道這裡，看了看榮少亨，「除此以外，似乎只有投資一條路了。」
「現在香港許多電影正缺資金，如果你要投資的話，會有人同意的。」榮少亨笑道。
邵大亨搖了搖頭：「你說得沒錯，但是這個也不實際。一來，我自己連邵氏都不做了，又為何去投資別的電影呢？二來，對於電影公司來說，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太喜歡接受別人的投資的，因為那樣以來很有可能公司就會被別人控制，這個道理，我想你是明白的。」
邵大亨雖然已經立志放棄電影，但是談起電影界，說得還是頭頭是道，入木三分。
榮少亨一邊聽，一邊點了點頭。
然後邵大亨看著他，說：「所以，少亨，我找你談的事，就是想讓你幫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在香港找點事情給我這個老頭子做，讓我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為香港電影出一把力。」
在談了半天之後，邵大亨終於說出了他找榮少亨的原因。
但是這個原因似乎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看著邵大亨那衰老卻依舊明亮的眼睛，榮少亨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道：「六叔，既然你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程度上，那就不必再賣關子了，你想怎麼樣？」
「哈哈哈！」邵大亨一陣大笑，「這樣也被你看出來了，實不相瞞，我想要投資你的華語新星導計劃！」邵大亨斬釘截鐵地說道。
「投資華語新星導？六叔，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榮少亨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剛才你發言的時候也說了，自己一個人能力有限，希望更多的人投身到新星導的計劃中來，我這可相應你的號召啊，怎麼，難道你反悔了不成？！」看著邵大亨那一副認真的模樣，榮少亨知道，對方所說的絕對是真的。
邵大亨想要投資新星導，究竟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熱愛電影？還是另有所圖？
榮少亨思索著說道：「六叔，別的我也不多說了，你應該明白，現在的香港電影，正是大發展大崛起的時候，需要大量的對電影專業知識精通的人才，擁有了這些人才，香港電影才能擁有一個光明的前途，但是這些人才不單單是從學校學習來的，他們需要更多的實踐，只有通過實踐拍片，他們才能飛快地成長起來；更何況如今香港的電影人隊伍中，有幾個是接受過正統的電影知識教育的？他們中間，有工人，有上班族，有做小生意的，有富家子，就是沒有真正的搞電影的。他們都是半路出家。憑藉著許多年的經驗摸著石頭過河，不是說這裡面就沒有好的電影人才了，事實上有，而且很多，而是說這樣的人才隊伍總體上不適合以後香港電影的大發展。」
「我之所以要興辦華語新星導這個計劃，就是想給他們一個實踐的機會，只要有好的劇本就可以拿出來拍攝，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可是這也是一件非常燒錢的計劃，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自從這個計劃施行以來，我已經賠進去了至少一千萬！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個一千萬要陪，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只要香港電影一天走不出亞洲，我就一天不會放棄這個計劃！」
邵大亨也被榮少亨的話激起了豪情，則顯得很是興奮地說道：「你說的很對，少亨。現在香港電影最缺的，不是資金，而是人才。對於任何一項成熟的藝術來說，都會培養相關的人才，這也是一項藝術成熟的標誌。文學、戲劇、雕塑、音樂等等，這些藝術都有自己的專業培養隊伍，可是導演不一樣，導演需要拿錢出來實踐，這樣成本就會很大，作為商人，沒人會做賠本的買賣，這一點你我都知道，可是你敢於挑戰這樣的困難，迎難而上，這一點我很佩服你！如今我之所以也要投資新星導，就是要讓別人知道，我邵某人除了是一名市儈的商人外，也是一名合格的電影人！」
榮少亨想了一下，最後說道：「六叔，既然你老人家這麼想為香港電影做一點事情，我應承你。」
邵大亨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
看著邵大亨那興奮的臉，榮少亨笑著點了點頭。不管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要能夠幫助香港電影，榮少亨都在所不惜。
眼看已經談妥，邵大亨最後乾脆從口袋裡掏出了支票簿。
他在支票簿上填寫了一長串數字，然後把支票撕下來遞給了榮少亨。
榮少亨掃了一眼。那是一張面值為500萬港幣支票。
「六叔，你這是……」看著那張支票，榮少亨愣住了。
邵大亨把支票塞到榮少亨的手裡，哈哈大笑：「既然你已經賠了一千萬，那麼接下來的錢就從我這五百萬里面陪吧！以前我靠電影賺了不少錢，現在也該是回饋社會的時候了！」
「但是你不必交給我的，可以直接……」
沒等榮少亨將話說完，邵大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信你，榮少亨，我相信你一定會拿著這些錢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再說，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了！」
看著一臉誠摯的邵大亨，榮少亨沉默了。
面對著這樣一個可敬的敵人和朋友，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榮少亨接過那張支票，然後沉聲說道：「六叔，你放心，這筆錢我一定會好好用的，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讓所有人知道，六叔您老人家，曾為華語新星導貢獻了這麼大的力量！」
邵大亨燦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我希望你能夠保守這個秘密！」
「為什麼？！」榮少亨有點糊塗。
邵大亨摸了摸自己的枴杖說道：「你不要忘了，現在我們還是敵對的局面，如果讓人知道了我竟然掏錢資助你的新星導計劃，那麼我想過的安靜一些，就難嘍！」
邵大亨的話，有些無奈，但是傷感之中，卻帶著一絲灑脫。
是呀，敵人與朋友，誰又能分得清楚？唯有像邵大亨這樣大魄力的人，才能做到這一步。
榮少亨沒有和他客氣，因為他知道，現在根本不是客氣的時候，這樣一位老人，不管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但是現在內心純粹而燦爛，自己要做的，就是完成他這個心願。
「六叔，那我就收下你的這份心意了！你放心，這筆錢我會好好用的！」榮少亨正色道。
邵大亨讚賞看著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好了，咱們就談到這了，反正我們以後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還有啊，這一次金像獎轉播權我輸了一局，不過我很快會扳回來的。」邵大亨呵呵大笑，對榮少亨擺了擺手，走掉了。
「阿亨，你和六叔談什麼談這麼長時間？」榮少亨正盯著邵大亨那瘦削卻筆挺的背影發呆時，剛和一群女明星打完屁的陳百祥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
榮少亨把手上的那張支票遞給了陳百祥。
「五百萬！？六叔給你這麼多錢幹嗎！？」陳百祥看了一眼那張支票，吃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
榮少亨把邵大亨要求投資華語新星導計劃的事情跟陳百祥說了一遍。
「真的假的！？六叔他有這麼好心！？」陳百祥嘰歪道。
「你這傢伙，就知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六叔這次是真的，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的。」榮少亨樂道。
陳百祥點了點頭：「也是，他給了你五百萬，你連個收條都沒寫給他，事後他要是有什麼壞注意，我們也可以翻臉不認人。阿亨，你真的要拿這筆錢投資華語新星導麼？那可是個賠錢的無底洞呀！」
榮少亨點了點頭：「不錯，既然六叔他這麼信任我，我又怎麼能辜負他呢？」
「這不是辜負不辜負的問題，我們投資那個計劃虧了一千多萬，拿這五百萬補補漏洞也未嘗不可呀！」陳百祥提醒榮少亨道。
「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跟胖子王晶一樣眼裡只認得錢了？告訴你，這件事情可是功在萬代的事情，即便陪得更多，我們也要做。想一想，未來香港所有的大導演都是我們扶持起來的，你難道就沒有成就感？！」榮少亨煽動陳百祥道。
陳百祥瞇著眼睛想像了一下未來的光輝情景，呵呵笑了一下道：「說得也是，到時候我一出門那些大導演就都屁顛屁顛地高跟在我後頭喊『叻哥』，那種感覺一定比馬殺雞還爽！不過阿亨，現在的新星導放得太寬了，雖然說藝術電影很有魅力，可是整個世界畢竟是以商業電影為主，我們應該在投資文藝片和商業片上畫出一個比列來，這樣以來，這邊賠錢，那邊可能就賺錢，我們也能減少一點壓力。」
陳百祥倒是給榮少亨提了個醒，要知道前世天王劉德華執行這個新星導計劃的時候也沒少賠錢，不過有一部戲他卻是賺到了，那部戲就是未來大名鼎鼎的《瘋狂的石頭》！
在前世，這部由內地新生代導演寧浩執導，投資約300萬的電影，最終大收1600萬人民幣，劉德華總把片名念作「鑽石」，原來寧浩初交來的劇本，封面寫著《鑽石》二字，劇本劉德華很喜歡，寧浩說要800萬製作費，劉德華說規定是300萬，你再寫另外一個劇本來吧。未幾，寧浩真的交來另一個劇本，叫《石頭》，劉德華有點火了，給你800萬，你給我鑽石，給你300萬就給我石頭，但又覺得他有意思，於是拍板給他300萬，且聲明予他最大自由度，不會加任何意見或剪他一個鏡頭。最終卻大獲全勝。
由此可見，作為一個看似「賠錢」的新星導計劃，其實還是有利可圖的，關鍵是如何把握住藝術與商業這兩種類型電影的份額。作為曾經「經過商，受過傷，拉著板車賣衣裳」的老油條，陳百祥對商業的敏銳令榮少亨豁然開朗。
於是便笑著說道：「你的建議很好，對於那些需要扶持的新星導導演，我們要經過嚴格的審核與篩選，讓他們知道，想要拍戲，就要拿出一點實力來，另外你所說的文藝與商業的分配，這一點也很重要，不過這件事情看似簡單卻麻煩得很，需要制定個詳細的方案出來，然後所有人好好商討一下。」
陳百祥自然同意。然後捅了捅榮少亨，道：「差點忘了，阿亨，剛才我看見了你一個老朋友。」
「誰？」
「梁朝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