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399章 「山雞」陳小春 文 / 鑌鐵
第399章「山雞」陳小春
當這部戲拍攝完畢的時候，榮少亨看看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於是急忙招呼所有人收拾設備轉移酒吧，拍攝《喋血雙雄》裡面的第一場重頭戲，
酒吧大戰乃是《喋血雙雄》中的經典。為了復原或者說超越原先的那部戲，榮少亨特意命令人先給附近的警察局打了招呼，然後又將酒吧周圍給封鎖起來。以此形成一個獨立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影響得到的拍攝環境。
相比這一點，榮少亨要比前世的吳宇森幸福多了，在前世吳宇森為了拍攝這部戲不僅去警局申請跑斷了腿，就連那家酒吧的店老闆也難以說話，沒辦法吳宇森只好另選場址，這樣一來二去，忙活了大半個月，連演員都覺得蔫了許多……
一切準備就緒以後，榮少亨讓演員各自進入狀態埋位。尤其是燈光，榮少亨更是把負責燈光照明的燈光師阿明叫到了自己的眼前，告訴他等一下在酒吧槍戰中，燈光的明暗要如何處理，人物何時呈現陰影輪廓，何時曝光在燈光下……
燈光師阿明仔細地聽著榮少亨的講解，直到自己完全明白為止。
須臾，燈光準備，音效準備，攝影機準備！
榮少亨看了一下此時的整體狀況，猛然手臂一揮：「action！」
夜色朦朧，燈火輝煌，飄蕩著珍妮（周慧敏飾）迷惘歌聲的酒吧中，殺手小莊（周潤髮飾）肩披白色圍巾翩翩而來，在置放黑色大沿帽的時候，小莊望著鋼琴旁的珍妮，聽著她柔情如水的歌聲，深情了凝望了珍妮一眼，隨後從容不迫地開始了槍林彈雨、血雨腥風的刺殺任務……就在這時，榮少亨大叫一聲：「cut！」
各單位都停了下來，榮少亨向另一張桌子處的一名群眾演員招了招手。那個群眾演員是一個長相頗有點愣頭愣腦的年輕人，長得也不好看，一臉的青春痘，整體看來又有些未老先衰的感覺。他顯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畏縮著來到榮少亨的面前。榮少亨微微一笑：「你叫什名字？」
「啊，什麼？」那個楞頭年輕人一愣，馬上道：「對不起，監製，我做錯了，我下回一定改過，請不要燒我魷魚！」面對榮少亨的問詢，年輕人激動莫名，彷彿又看見自己再次失業。
是的，沒有什麼比找不到工作更可怕。年輕人想起了自己初到香港，住在貧民窟裡面；跑堂打工，受人欺負；流落街頭，餓得晚上睡不著覺……那一系列的磨難讓他生怕錯失了這個歌難得演戲的機會。
榮少亨微微一笑，看著眼前表情萬分緊張的年輕人，笑道：「你不要緊張，我只想要告訴你，拍戲的時候，你最好不要去看攝影機的鏡頭，尤其是不能時不時地瞄一瞄——這是你第一次拍戲是嗎？」
年輕人：「是的，我我以前沒演過戲，不過我參加過培訓班的……我我」「我」了半天沒我出一個所以然來。
榮少亨：「不要太激動，你想說什麼？」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挺胸道：「我在培訓班學習的特長是舞蹈，所以對於拍戲……我真的是第一次，有些緊張，不過我會努力的！」
年輕人說得都是大實話，當初他加入培訓班的舞蹈隊，沒有半點的基礎。從繃腿到拉筋，他每訓練一個動作都疼得直咬牙。可是教練不心軟，告訴他，18歲是個可塑性很強的年齡，如果好好練就可以彌補薄弱的基礎，荒廢以後再練就晚了。年輕人牢牢記住了教練的話，除了訓練課之外，每天晚上還跑到練功房去加練。他的苦練終於贏得了教練的讚賞，可與此同時，他也遭到了同事的嫉妒。人們嘲笑他是個住過籠屋、種過地的老土，說他這樣出身的人在舞蹈隊是絕無僅有的。面對別人的譏笑，他根本不去理會，因為他堅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此時也一樣，年輕人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就能把這個龍套角色的權重演員做到最好！
「你有這個信心我很高興，那麼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了！」
得到榮少亨的鼓勵，年輕人心中高興極了，忙不跌地點頭，嘴上說：「我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榮少亨正要轉身離去，忽然又轉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一楞，馬上激動地說道：「我叫陳小春！」
榮少亨嘴角露出意思神秘，拍了小春的肩膀，「很好啊，陳小春，你可要加油啊，我看好你！」
榮少亨拍了他的肩膀，還表明了看好他，這使小春激動得把嘴張得老大。原來自己的偶像竟是這樣隨和呀！小春心裡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接下來拍攝繼續，此番酒吧大戰，榮少亨多用「美式拍法。」
在片中，多數場面的交替鏡位都是依好萊塢方式設計的，此外還借用了其他導演的慢動作切出鏡頭，在兩個連貫的慢鏡頭中間，插入另一沒有直接關係的鏡頭，把槍戰時間延長。殺一場，快槍掃射，但中彈者卻痛苦地緩緩倒下。
在拍攝中，榮少亨偏愛交替鏡位的拍法，而非變換鏡位來捕捉動作細微變化，因此，他攝制槍戰場面時需同時動用多台攝影機，有的更放到移動軌上蜿蜒穿插於槍戰場面之中。
這番拍攝是絕對辛苦和勞累的，一場戲下來拍了足足三個多小時，別說作為主角的發哥扛不住了，就連那些擔當配角的演員也扛不住了。
如果說在這出系裡面誰的精神頭最好的話，那當屬陳小春無疑。自從受到了榮少亨的鼓勵以後，陳小春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熱血沸騰，精神抖擻，三個小時下來，他所跑得龍套，從把槍反擊，到中槍倒地，死了差不多七八遍，死得卻興致勃勃，儀態高昂。旁邊的其他龍套就很詫異，這小子是不是對扮死屍很上癮啊？！挑，又趴下了！
終於，在榮少亨一聲宛若天籟仙音的「cut」之後，所有人都幾乎裡力脫地萎頓在了地上。本身作為導演的吳宇森覺得自己拍戲的時候夠玩命了，現在才知道真正玩命的人在這裡，自己和榮少亨的瘋狂比較起來，還差很遠的距離。
看看手腕上的手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榮少亨就吩咐下去，說今晚自己請吃夜宵！
「好耶！」一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高興地跳了起來。作為新人陳小春不明所以，拉住旁邊一個夥伴問道：「大家怎麼都這麼高興啊？」
那人說：「你這就不知道了，一般的夜宵當然不用這樣歡呼了，可是榮老闆請吃的夜宵每次都有鮑魚魚翅的！」
「什麼？鮑魚……魚翅？」陳小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像我們這些這些跑龍套的也有的吃嗎？」
「那是當然了，榮老闆一向一視同仁！不管是龍套還是主創人員任人有份，永不落空！」那人驕傲地說道，「所以說大家都喜歡跟著榮老闆拍戲！」
很快，在一間飯店的大廳裡，參與剛才拍戲的所有人員悉數到場。
因為人太多，做菜是來不及了，於是榮少亨就安排的飯店準備了自助餐，當然鮑魚是吃不成了，可是令大家以外的是卻有上好的大龍蝦，以及許多珍饈美味。
榮少亨舉起裝了啤酒的杯子向大家敬了一杯：「很感謝今天大家的努力，希望吃了這頓飯之後，能夠快一些，不過還是質量第一！」
「榮老闆放心，我們一定會加快速度的！」有人個高聲道。
「那就好，我希望這部《喋血雙雄》能夠在春節檔上映，並且我都向大家承諾，如果這部戲的票房超過《英雄本色》，我將會拿出五十萬作為大家的分紅獎勵！」
「什麼？拿出五十萬作為獎勵？」大家全都張大了嘴巴，就連吳宇森也沒有想到榮少亨竟然捨得這樣的分紅！於是私底下小聲說道：「老闆，你是不是考慮清楚啊……」
榮少亨篤定一笑，道：「大家不用懷疑，阿森，你就做個見證，我剛才所說的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此時大家才知道榮少亨說的話全都是真的！立刻興奮了，紛紛舉起杯子道：「榮老闆，你好樣的，我們頂你！」
陳小春也端著酒杯，不過他心中略微有些苦澀，因為他只是個龍套演員，今天演完戲之後，拿了報酬，就要回家繼續等消息了，像這樣的分紅根本就沒他的份兒。
談談笑笑之間，時間過去了不少。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榮少亨這才輕輕敲了兩下桌子，嘈雜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
掃視一眼正在看著自己的眾人，榮少亨微微一笑。他想在這個時候給一些不太受重視的部門一些重視了，灌輸一些觀念給他們，讓他們傳播開。籌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榮少亨才含笑道：「其實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劇組非常重要的……」
「就拿燈光師來說吧！」榮少亨的目光投向燈光師阿明，不禁讓那傢伙有些手忙腳亂起來：「每個人都認為燈光師沒什麼用，就是隨便打一打燈。現在拍這部戲，我想阿明現在知道做燈光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了吧！」
阿明雖然起初有些尷尬，卻很得意榮少亨拿自己來做典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的確覺得自己像藝術家多過像一個燈光師，這樣的感覺無疑是非常愉快的。
「老闆，今天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指導，我和手下的弟兄們還真不知道打燈光還有那麼多學問在裡面！」阿明嘿嘿一笑，得意和喜悅的神色表露無疑。
「劇組講究的團隊合作，緊密無間的配合是必須的。」榮少亨的神色漸漸變得肅穆，讓人不敢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是，每個部門都是一種藝術，都是一種創造，都需要你們來研究和鑽研。然後再配合起來，那就是一部真正的經典之作了！」
見到在場每個人都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榮少亨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其實電影製作的每個環節都是極其重要的，不管是燈光，道具，甚至是最不起眼的茶水，都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就拿茶水來說吧，負責茶水的人表面上看來工作很簡單，其實一杯茶水就能提升演員的士氣，而對於演員來說拍戲的時候士氣是絕不可少的，沒了士氣的演員陣容，就像沒了戰鬥力的軍隊一樣，很容易被自己或者被敵人所打敗。
簡單的說，電影製作的每一個環節都是藝術的創造，都將對影片的質量產生莫大的影響。
「阿明，只要你能夠把拍這部片子這樣的鑽研勁頭持續下去，再加上你的天分，遲早能夠成為真正當之無愧，有藝術價值的燈神！」榮少亨說到後面大聲激勵道。
阿明激動莫名，這燈神可不是阿拉丁神燈中的燈神，而是指燈光師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導演吳宇森大笑不已，這阿明都算得上是他的嫡系人馬了。原本自己在嘉禾的時候，阿明就跟著自己，那時候的阿明技能還很差，總是被那些老資格的人欺負，自己就在一旁幫了幫忙，誰知這阿明還挺講義氣的，等到自己從嘉禾出來，來了玄廷，阿明竟然也跟著跳槽過來，並且一直都在自己身邊，上一部《英雄本色》他就做的很好。
鼓勵完燈光方面人以後，榮少亨又接連鼓勵了到劇組，爆破組，依舊收音組，幾乎對每個小組的工作都給於了積極的點評。
在這裡不得不誇讚榮少亨激勵人的水平，他本著前世學過的一些激勵手法，從物質，到精神，再到理想，把大家的士氣大大地調動了起來，此時此刻只要榮老闆說一句話，就是讓大家去死都願意。
眼看情緒都差不多了，榮少亨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直道大家吃喝和好，明天好繼續努力工作。
然後榮少亨回過頭來又對吳宇森說道：「阿森，接下來這部戲就看你的了，作為監製我今天已經過多地干涉了你的權力，對不起！」
榮老闆竟然向自己道歉，吳宇森急忙道：「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你所提的那些建議都是十分鐘肯的，並且今天從你的身上我學到了許多東西！」
「好了，不要再拍我的馬屁了！說起在拍攝現場運籌帷幄的本領，我可能是比你強上一些，可是論起導演駕馭整部戲，尤其槍戰題材的電影，你吳宇森也是當仁不讓的強大！沒有我，你一樣會做得很出色，甚至比我還好，所以我現在就把這個重擔交給你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吳宇森：「您放心，老闆，我阿森向您保證，這部戲一定會比《英雄本色》更出色！」
「那好，為了你這句話我們乾一杯！」
「干——！」吳宇森率先一飲而盡。
榮少亨這才氣定神閒地飲盡杯中酒，目光掃視下，卻已經不見了個愣頭愣腦陳小春的身影。
「這小子，溜得還挺快！」榮少亨喃喃道。
天色淡靜如水，黑夜朦朧如霧。
再說陳小春，當他回到家裡面的時候，弟弟妹妹們已經睡著，只有自己的老父親還在等著他會來。
「小春，你吃過飯沒有？」
「吃了，我還帶了好吃的菜回來！」陳小春把自己在餐宴偷偷藏的一些龍蝦，雞腿拿了出來。
「哇，這麼豐盛啊！」老父親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
陳小春也笑了笑，只有這時候才是他最高興的時候。
「不如把你弟弟妹妹也叫起來吧，大家一起吃！」陳小春說道。
父親：「不用了，讓他們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你也吃點！」
「不用了，我都吃過了！」
就在兩人說話這段時間，睡在下鋪的妹妹醒了，揉揉眼睛，道：「哥哥，你回來了！」
陳小春：「當然了，不僅會來了，還帶了龍蝦給你吃！」說罷，將香噴噴的龍蝦腿在妹妹面前晃了晃。
「好哦，有龍蝦吃嘍！」臉色發黃，有些營養不良的妹妹高興地叫道。
眼看妹妹醒了，陳小春乾脆把睡著的弟弟也叫醒了，一家人圍著打包回來的豐富「夜宵」大快朵頤。
一陣美餐過後，陳小春奢侈地和老父親喝了兩瓶啤酒，道：「爸爸，我給你的家用還有嗎？」
老父親一陣心酸，道：「已經不多了，不過你放心，小春，我有手有腳，還能夠養家，你不要太辛苦啦！」老父親明白小春為了這個家了多少艱辛，十四歲就出去打工，在工地上背水泥，在快餐廳裡面端盤子，在理髮店裡面當學徒……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沒能給他什麼，左近又老是生病，拖累了他，想到這裡，老父親就感到深深的自責。
「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是你的兒子，我辛苦一點養家戶口是應該的——你放心，今天我又賺了一筆外快，並且看到了我的偶像……」
「偶像？」
「是呀，就是娛樂大亨榮少亨！他以前也在茶餐廳做過端盤子的，聽說還經常幫人沖鴛鴦奶茶，後來白手起家，一鼓作氣成了叱吒風雲的娛樂圈大亨……我要像他一樣，努力奮鬥，永不妥協，總有一天我能讓你們大家都過上好日子！」陳小春臉上神采奕奕，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
「好，呵呵，我就知道我兒子有志氣，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小春，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
「嗯！」陳小春信心十足地點頭。
當晚，陳小春一家人都擠在三間籠屋裡，弟弟妹妹們已經再次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滿足的笑容。老父親屋子裡還亮著燈，陳小春知道他在做手工活兒。
此刻躺在床上，各種聲響和氣味，常攪得小春難以入睡。
為什麼我要過這樣的生活？為何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生活在明媚的陽光下？想到這裡，小春就從心底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出人頭地！讓全家人都住上大房子！
香港邵氏音樂製作部。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差的業績！」一個紮著馬尾的胖子說道，「黎先生，做音樂一定要用心和用腦，你看看人家亞視電視台，也做電視劇音樂，原來還在我們屁股後頭的傢伙都能夠成功，他們製作的電視劇磁帶賣得那樣火，你看看我們這家公司，做的磁帶賣不出去！真不知道你是怎樣坐到這個位子上的，人家黎彼得姓黎，你也姓黎，為什麼你這個黎小田就不能做出一些成績來呢？！」
「嗯，老闆其實你做唱片這麼久，肯定明白這一行就跟買**彩一樣，有時中有時不中，有賺錢也有虧本的時候。」長得像矮冬瓜一樣的黎小田撇著嘴反駁道。
「我是音樂製作部的主管，不是買**彩的。如果你不想讓我把你的情況上報給總經理，你就給我好好的表現一個……我真不想和你說了，說多了傷肝火！」嘴上這樣說，平復了一下心情後，又忍不住道：「黎小田啊，黎小田！你知道我們音樂製作部最近一直都在賠錢嗎？你負責的七八個唱片，沒有一個賣得好，就算我求求你了，用心一點，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真不想再訓斥你了……」
就在這時候女秘書將將一杯咖啡放在他的桌子上，胖子主管剛要端起，卻哎呀一聲，被燙住了。
女秘書急忙問道：「咖啡太熱了嗎？
胖子主管沒好氣地沖女秘書凶道：「你泡咖啡的時候難道就不知道他熱了嗎？」
女秘書臉色變得很難看。
胖子主管才沒心情理會自己的女秘書，回過頭又對黎小田說道：「黎小田，我最後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再看不到任何成績，可別怪我這個做上司的不講情面，要麼我炒你魷魚，要麼你自動辭職，不過現在，請你的屁股馬上離開我的辦公室沙發！」
無線電視台歌手招聘辦公室。
辦公室的牆壁上掛滿了許多歌手的海報，其中有大明星梅艷芳和呂方的，這兩位正在走紅的歌手都或多或少受過黎小田的力捧——當然，這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沒有人主動提起的話，黎小田也是閉口不言。
此時在長椅上端坐著三位前來應聘的青年歌手，第一位男的打扮成牛仔造型，第二位女的打扮非常妖艷，腦袋上還頂著一朵碩大的牡丹花。第三位則是長相不怎麼出眾的陳小春。他是托關了系才進入這間辦公室面試的。
剛剛在辦公室受完氣的黎小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助理過來說道：「黎老師，今天有三位過來試音。」
「才三位？」
「是的。要不要我叫他們開始？」
「那好，開始吧。」
女助理走了過去，「第一位有請。」
牛仔男興奮地站了起來，拉了拉自己的牛仔服，上面裝飾的鎖鏈嘩啦啦作響。
陳小春和那位女選手滿懷期待地注視著他。
試音開始。
黎小田：「你姓什麼？」
牛仔男：「姓王。」
黎小田看了一眼表格：「叫什麼？」
牛仔男有些扭捏道：「王阿財。」
好土的名字，黎小田又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外形：「王阿財？」
牛仔男：「對。」
黎小田：「唱什麼歌？」
牛仔男：「《吻別》！是最近最流行的歌曲來著！」
黎小田：「我知道，是玄廷娛樂超破百萬張白金銷量的歌曲。」
牛仔男：「你也喜歡這首歌曲？」
黎小田挑眉道：「當然喜歡，我們做音樂的無界限，只要是好音樂就都喜歡，連張學友的演唱會我都聽了三遍！」
牛仔男：「三遍？看起來你好像很空閒…」
黎小田不爽地推推鼻樑上的眼鏡道：「不管你事，這是我的事！好，唱吧！」
「是！」牛仔男擺好poss，雙腿紮好馬步，深呼吸後，氣運丹田，濁氣下降，清氣上升，然後卸磨殺驢般的嘶唱道：「前塵往事成雲煙消散在彼此眼前
就連說過了再見也看不見你有些哀怨給我的一切你不過是在敷衍你笑的越無邪我就會愛你愛得更狂野……」
黎小田怔住了，因為對方唱的不是一般的難聽，就連等在一旁的陳小春和那女選手也有一種想要衝上前狠揍他一頓的衝動——挑，這麼好的歌曲，卻被你糟蹋成這樣！
還好，受不了耳朵折磨的黎小田急忙打住他道：「夠了，夠了，出去吧！」
牛仔男看了一眼門口：「讓我…出去？」
黎小田：「是的，說實話，你唱的很難聽，唱的不像《吻別》，像便秘！」
牛仔男：「可是老師，我還沒唱到高潮……」
黎小田：「不用高潮了，你一高潮，我就要倒斃了，夠了，快出去吧！」隨即把牛仔男轟走。
牛仔男出去後，女助理拿著名單：「有請下一位！」
頭上頂著大牡丹華的女人上前，將自己的資料檔案交給黎小田，同時不忘拋一個媚眼過去。
黎小田不為所動，別說你是大牡丹花了，就是極品的藍色妖姬我也招架得住，「名字？」
牡丹女：「我叫麗莎。」
黎小田：「你會唱歌嗎？「
牡丹女：「非常動聽。我的朋友們都叫我作『歌後』。」
黎小田一怔：「那會跳舞嗎？」
牡丹女：「我跳舞一級棒。我的朋友們都叫我作『舞仙』。」
黎小田：「那你準備唱什麼歌？」
牡丹女：「梅艷芳的《女人花》。」
黎小田：「開始吧。」
牡丹女咳嗽兩聲，扯開破鑼般的嗓子：「我有花一朵種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還沒唱兩句，黎小田就揮手道：「你去看一下醫生吧。」
牡丹女傻乎乎：「為什麼？」
黎小田指指自己的腦袋：「你這裡有問題！」
牡丹女一愣。
黎小田：「快點走吧，剛才那個王阿財還沒走遠，你和他一起去醫院還能打個折扣！」
眼看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陳小春主動站起來，將自己的資料交到黎小田的手上道：「您好！」
黎小田：「嗯，你叫什麼名字？」
「陳小春。」
黎小田：「會唱歌嗎？」
陳小春：「會一些。」
黎小田：「那跳舞呢？」
陳小春：「我是專業的舞蹈演員，不過是給人家伴舞。」
黎小田有多看了他一眼：「你很誠實。」
陳小春傻笑一下沒有說話。
黎小田：「好了，你唱一首歌給我聽聽。」
於是陳小春就唱了一首張國榮的《莫妮卡》。
聽完陳小春的演唱以後，黎小田舉棋不定，不住地用手摸自己的嘴唇，陳小春的這首歌唱的並不好，但是他的聲線很特別，有一絲粗獷的感覺，也就是有些金屬的味道，如果能夠好好改造還是有一點希望的，不過他的長相嘛……就太降低分數了。
猶豫了老半天，黎小田問旁邊的女助理：「今天就這三位？」
女助理小聲：「是啊，如今的歌手都喜歡去亞視或者玄廷……」
黎小田做了個手勢表示理解，選無可選，最後拍板道：「那好吧，我帶他去見一見主管！」
不出所料，當胖子主管見到陳小春以後，第一句話就是：「長成這樣也能當藝人嗎？你看看他面部的風水，簡直是窮山惡水啊。」
黎小田：「我說主管，你不能只看人的外表……」
胖子主管：「我不知道什麼外表不外表，我只知道藝人要長得好看才賣錢……還有，你不要糊弄我哦，他是不是你隨便從大街上拉過來的？我的天呀，他這樣的也能當明星？完了，完了……黎老師，你能幫我問一下他嗎，他的臉怎麼能長成這樣？這是人嗎，簡直是奇怪的動物！」
受到了侮辱的陳小春再也忍不住了，大聲說道：「閉嘴！」
「什麼？你叫我…閉嘴？」胖子主管驚呆了。黎小田也沒想到陳小春會這麼血性。
「是的，我叫你這個比豬還肥的傢伙閉嘴！侮辱人很好玩是嗎？我們大家都是爹媽生的，為什你要這樣對待別人呢？是不是這樣損人讓你又有一種快感？是不是你上學的時候因為肥胖被人侮辱慣了，所以你要報復回來？我可以理解的！」
「不錯，我是長得很醜，可是這不是我的錯，我還要生活，我就要堅持下去，老天爺給了我這幅尊榮，我也要感激，感激，你明白嗎？你明白什叫做感激嗎？我想對於你這種心胸狹窄的人是不會明白的！說了也是白說！」
「另外，你不要當我是動物！你要當我是動物，我就當你是畜生！好了，我不說了，這個歌手我不當了，我去繼續理髮，繼續伴舞，我老爸說的很對，只要雙手雙腳勤快，在香港就不會餓死！我挑！」說完揚長而去。
後面，胖子主管肥臉漲得像豬肝色一樣通紅，「你你……黎小田，你看看你，你找來的是什麼人啊！」
黎小田聳聳肩：「很好啊，有性格！」
胖子主管：「你敢說風涼話？」
黎小田哈哈一笑：「他至少有句話說得很對，做人要學會感激，知道嗎，感激！不過或許你真的不知道！」心中卻暗道，這小子是個人才啊，可惜，錯過良機！
再說遭到失敗的陳小春，他此時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過激言行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心中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把堵在心口裡面的所有話都說了出來……如果自己不說的話，或許還有轉機，自己能夠當歌手，能夠慢慢成為明星，能夠……算了，一切都不能再挽回。
失業了，自己又失業了。
三年前，陳小春還在飯店裡面做跑堂的時候，就因為受不了類似的屈辱而失了業。那天晚上，店裡來了一桌客人，小春負責給他們上菜。但客人吃到一半時便叫了起來。老闆出去一看，發現客人正指著菜說裡面有只蒼蠅。他好說歹說安撫了客人後，就惡狠狠地衝進廚房，把剛才給客人端菜的小春一把揪出來，對著他的臉就扇了兩耳光。老闆邊罵他瞎了眼，一邊硬逼著他把菜裡的蒼蠅吃下去。說是既然能給客人吃，自己就能吃。是可忍孰不可忍，儘管小春非常害怕丟掉這份工作，但是，這種屈辱他哪能忍受！年少氣盛的他，頓時大罵了老闆一頓，捲起鋪蓋就走人。想不到今天歷史重演，自己又因為意氣用事而丟掉了飯碗。
如今做伴舞的收入遠遠不夠家裡面日常的開銷，更何況做伴舞的機會也不是常有的。每次只要自己一失業，全家人就陷入了恐慌。陳小春彷彿看到母親默默地流淚，聽著父親無奈的歎氣。
「不行，我不能再讓家裡認為我操心了。」陳小春想到這裡，就繼續馬不停蹄地在大街上四處找工作。
可惜，工作不是天上的包子，掉下來就會砸到頭上。找了一整天，直到累得筋疲力盡，陳小春還是沒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長期工作。
其中有一間理髮店原本是很不錯的，可是陳消除你發覺裡面的老闆有些玻璃的傾向，為了保持自己的純潔，只好拒絕了老闆的再三邀請。
除此之外，其餘的都是別人拒絕了陳小春的再三懇求…
看看天色已晚，陳小春托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他真的很害怕看見老父親那詢問的目光，害怕看見弟弟妹妹們沒錢交學費的苦樣，害怕……明天是否依舊這樣？
「小春，你回來了！」離老遠，老附近就叫喊道。
「哎，我回來了。」陳小春強打起精神回答道。
「快些進來，我買了好吃的！」
「昨晚不是剛剛吃過好的嗎？」陳小春覺得這樣做有些奢侈，畢竟家裡面的錢不多，他是知道的。
「不一樣，昨晚是你打包會來的，今晚是我買來恭喜你的！」
「恭喜我？什麼意思？」陳小春狐疑道，難道說父親以為我應聘成功了，所以才會如此……
不過很快老父親就解開了陳小春的疑惑，他交給陳小春把一封信，信裡面夾著一份正式的玄廷娛樂合同。
陳小春驚喜地打開信封，只見上面寫得很簡單，就那兩行字：若要全世界傾倒，怎能視命運嘲笑？加盟玄廷，夢想無限！希望你能繼續參加玄廷的新戲。
——玄廷榮少亨。
「耶！」陳小春跳了起來，「老爸，我成功了，我要成玄廷員工了！」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我們要好好慶賀呀，感謝那個榮老闆！」
雖然不知道榮少亨為什麼會如此看重自己，但是那一刻陳小春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好好表現給榮老闆看看，選擇自己，沒錯！
就在陳小春欣喜若狂的跳躍起來的時候，月亮下另外的一個方向，榮少亨站在陽台上，端著紅酒，儀態悠閒，對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