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233章 現實中的「左冷禪」 文 / 鑌鐵
第233章現實中的「左冷禪」
黃玉郎為了「隱居」而臨時租住的地方十分簡陋，整座樓體的塗料已經剝脫。露出裡面紅色牆磚。在通道裡面，上樓的樓梯銹跡斑斑，手一摸，一手髒灰，而且自一樓到七樓，都沒有電燈照明。
掌管租房的是一名三十來歲地上海婆，曾經在大陸也風光過一陣子，然後移民來到香港。嫁給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翁。老翁不久死了，留給她這一棟樓，她便靠出租房子生活，一時倒也無憂無慮。有空就打打麻將，到舞廳跳跳舞。
上海婆穿著很暴露的旗袍，上下樓梯的時候，一對沉甸甸的胸脯，激烈地抖來抖去。
她說話的儂音很重，看見榮少亨還以為是來租房子的，熱情的不得了，一句一個：「儂放心，這裡安全地緊。還清靜地咩，搬過來住，便宜！」然後就用一雙有些「色迷迷」眼睛望向身材筆挺，器宇不凡的榮少亨，故意把腳踩在了台階上，讓旗袍的開叉再大一些，露出白乎乎的大腿。
榮少亨對這樣的「艷遇」絲毫不感興趣。直截了當說他是來找人地。
一聽這話，上海婆的臉色可就變了，變得不屑與懶散，問他找誰。
榮少亨報出黃玉郎的化名。
上海婆一聽是黃玉郎，就說：「喏，原來是他咩，儂是說那個怪人？他真額有點奇怪，一天都不怎麼下樓，不知道在裡面忙活些咩，連搓麻叫他也不來。害怕我們騙他麼？！」
榮少亨這個時候才知道黃玉郎有多麼的勤奮，猜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在畫漫畫應付眼前的難關。
當黃玉郎打開門看見榮少亨的時候，愣了一下，榮少亨看見他也愣了一下。
首先眼前的黃玉郎和榮少亨印象中的那個未來號稱「漫畫大亨」的黃玉郎相差不多，大臉，戴著眼鏡，一字胡，只是令榮少亨詫異的是黃玉郎下面是光著一雙大腳，而房間裡面也不見有什麼拖鞋之類的東西。
原來這是黃玉郎搞創作時候的一個習慣，為了防止自己定力不足，被香港外面的花花世界所誘惑，放下工作跑出去逍遙自在，黃玉郎就把自己所穿的鞋子全都隔著窗戶扔了出去，這樣一來他因為沒有鞋子就只能足不出戶了。而平時吃飯也是靠一般的電話送餐，還有畫好的新漫畫稿件也是托人拿到公司印製，其餘的時間就一心一意撲到漫畫的創作上面去。
眼看榮少亨站在自己面前，黃玉郎也愣了一下，「然後問道，對不起，您哪位？」
榮少亨：「我是從亞視那邊過來的，我想」
黃玉郎臉色一斂馬上就打斷榮少亨的話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亞視想要買斷我漫畫《醉拳》的電視改編版權是不是？不過就算你真的很有誠心親自過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出的價碼太低了！」
榮少亨一聽這話就知道黃玉郎誤會了自己的來意，笑了笑道：「對不起，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過來購買你漫畫版權的，
黃玉郎愣了一下：「你不是來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榮少亨微微一笑，朝著房間裡面看了看說道：「可否讓我先進去再說？」
黃玉郎略有些尷尬，忙道：「不好意思，失禮了！請進，裡面有些亂……」說完便把榮少亨讓進了屋子裡面。
房間裡面。
「你這地方可真不難找啊！」榮少亨一邊說，一邊打量屋子裡面的情況。
但見小小一間屋子被黃玉郎收拾地井井有條，在靠著牆角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有什麼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莊子》，《孟子》，《周易》；還有外國的一些名著，譬如《茶花女》，《巴黎聖母院》，《三劍客》，不過最多的還是日本漫畫和香港漫畫，其中包括《鐵臂阿童木》，《a啦多夢》，以及《老夫子》，和《李小龍》，唯獨沒有一本漫畫是他自己的。
一大堆的各類書籍把整個書架都堆滿了，有些書沒地方放，就暫且先放在桌子，椅子上，有的用報紙包好了，捆放在櫃子上面。
而在桌子和椅子上還放著大量地沒有經過潤色的漫畫稿件，榮少亨不用看就知道是黃玉郎正在趕著創作自己的武俠漫畫。
此時黃玉郎把一張椅子騰了出來，讓榮少亨坐下道：「未請教尊姓大名？」
榮少亨：「玄廷——榮少亨！」
黃玉郎略顯驚愕：「原來閣下就是亞視的新老總啊！失敬失敬！」看起來他對榮少亨最近的風雲事跡還是比較瞭解的，隨即又道：「不過榮老闆光臨寒舍，不知所為何事？」
榮少亨微微一笑，開門見山道：「這次過來想請黃先生提筆為我們亞視創作一部兒童漫畫，劇情由我們提供，先生只需提筆即可！」
黃玉郎：「原來是做漫畫呀。本來這也不是不可的，只是最近我事務纏身，不能分心做其它的事情，所以還請榮老闆見諒！」直接就拒絕了榮少亨的盛意邀請。
榮少亨似乎早已經猜到了黃玉郎會這樣說，所以就接著說道：「我知道黃先生隱居在此也是為了專心創作，以求度過眼前這道難關。」
「難關？哈哈，我有什麼難關，榮老闆不要說笑了！」黃玉郎極力否認道。
榮少亨心道，我倘若沒摸清你的底細又豈會輕易過來，於是便很冷靜地說了一句話，「先生的難關就是四個字『內憂外患』！」
「什麼？」
「所謂內憂就是有人一直想要坐上你的位置，而所謂的外患就是如今你『玉郎國際』所面臨的經營困境！」
榮少亨一字一句道。
黃玉郎驟然一驚，他怎麼會如此清楚自己的事情？！
榮少亨桀驁一笑道：「黃先生可謂是漫畫界的奇才，我更知道你在商業方面的才幹絕不弱於武俠泰斗金庸，所以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翻身的不是嗎？」
話說回來，榮少亨這句話絕對沒說錯。在香港漫畫界黃玉郎絕對是屬於金庸那一類的文人，就是才高八斗，同時商業頭腦也很活躍的類型。甚至於和金庸相比較起來，黃玉郎在事業上更富有挑戰性和莫大的野心，他的名言是：「為人為己，終歸是為名為利」，還有「少做工夫，多歎世界」，在外界被人認為是「亦正亦邪」的漫畫狂人。
黃玉郎有自己的理想，更有縱橫捭闔的商業頭腦，在如今的香港屬於那種「馬基亞維裡型的知識分子」，所以他一定要行動起來，趁著年輕，繼續不斷地來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
他通過研究發現，自己想要成功必須要專注於自己的老本行業就是武俠漫畫，而此時香港能和自己比肩的只有號稱「不死邪神」的漫畫界奇人——上官小寶！
說起上官小寶和黃玉郎這對漫畫界「雙天至尊」的恩怨情仇，不得不追溯到七十年代李小龍電影大行其道的時候。
那時候黃玉郎剛剛開創《龍虎門》系列漫畫不久，正好那時武打巨星李小龍的電影深深影響了香港，更間接刺激《龍虎門》的驚人銷量，逼得日本漫畫結束了一統香港漫畫界的狀況。
《龍虎門》的成功更令當時無數漫畫家爭相模仿。但劣作自然會被時間所淘汰，所以仍然無損《龍虎門》的地位。而黃玉郎為了增加稿費，將原漫畫的每頁三行，改為每頁四行。幅數增加至十至十五幅，內容多了一倍。此改動非常成功，銷量不跌反升。黃玉郎的收入由一千二百元升至二千五百元。
稿費增加，跟著要做的就是擴充業務。在李小龍電影的功夫效應下，出現了一套足以和小流氓分庭抗禮的作品，那就是上官小寶同時推作的極具官能剌激的武打技擊巨著——《李小龍》。
漫畫《李小龍》的內容雖與《龍虎門》的武打路線相若,但故事中往往注入了家族鬥爭及俠義情仇的重要元素﹔而且,《李小龍》的風格和意識也較《龍虎門》來得有深度和高層次，所以其銷售量一直都威脅到了《龍虎門》的冠軍地位﹔因為這樣更令上官小寶有志獨立自創天下的雄心。而同時間，黃玉郎因得意望形的又賭又喝、生活糜爛而荒廢漫畫。結果出現「發行商老闆娘當頭捧喝」事件，指責黃玉郎為何《龍虎門》漫畫質素下降、讀者流失與及遭受李小龍漫畫的窮追猛打。最後黃玉郎修心養性，全情投入於《龍虎門》創作。
及後李小龍的電影出現了精彩絕倫的雙節棍演出，《龍虎門》成功掌握讀者心理，把雙節棍功夫加入龍虎三皇之一的石黑龍身上，獲得極大迴響（也就是未來余文樂飾演的角色）。直到黃玉郎創立了「玉郎國際」，開始招兵買馬，欲壟斷整個香港漫畫市場，黃玉郎心知如要統一香港漫畫市場，必須要收服「李小龍」這隻大老虎。結果在1981年，他與上官小寶達成協議，把他的「李小龍」歸入「玉郎」，從此江山正式統一，所有漫畫均為玉郎漫畫所出品。可是現在由於自己一步棋走錯，搞報紙搞得賠了那麼多錢，上官小寶這頭大老虎就有了要造反的意思，自己若是沒有新的資金注入，或者作品問世，自己創立的「玉郎國際」就會被人所吞併。
如今榮少亨就看出了這一點才說出了剛才那一番話。
再看黃玉郎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內情的，我只想說請你立刻離開，我現在要安心創作了！」
榮少亨微微一笑，直接拋出了自己的誘惑：「我給你的稿費增加一倍！」
黃玉郎：「還是請你離開！」
榮少亨：「另外我將高價買斷你《醉拳》的版權！」
黃玉郎猶豫了一下：「請你離開！」
榮少亨桀驁地伸出一根手指：「我出1000萬注資你的玉郎國際，這總能幫你度過難關吧！」
黃玉郎徹底被榮少亨的「條件」給鎮住了。要知道榮少亨口中的1000萬足以買下自己大半個公司。
看著黃玉郎發呆的樣子，榮少亨覺得好笑，「怎麼樣，你考慮一下，要麼我走，你留步！」
「注資1000萬？」黃玉郎眉頭皺了皺。「說句實話，榮老闆，我公司的漫畫沒打算用外人的錢來做！」
榮少亨哈哈一笑道：「你該不會是怕我搶了你的老闆位置吧？！」
榮少亨一語中的，說中了黃玉郎擔心的事情。
黃玉郎再怎麼大度，也改變不了對於權力的渴望和保守。雖然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時候接受了榮少亨的建議，不僅能夠馬上度過眼前資金周轉不靈的難關，還可以把自己玉郎國際的業務擴大一倍，那樣一來，整個香港漫畫界能夠於自己爭鋒的漫畫公司將寥寥可數，不出幾年定能獨霸香港的漫畫市場也說不定。可是榮少亨注資的金額實在是太大了，再加上此人在香港娛樂圈出了名的「厲害」，黃玉郎生怕自己引狼入室，到最後被對方奪了公司的大權去。黃玉郎一生練功無數，可就是不願意練什麼便宜外人的「嫁衣神功」！
移開與榮少亨目光的對視，黃玉郎用低沉的聲音說：「不錯，我是這樣想的。還請你諒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黃玉郎的擔心不無理由，畢竟榮少亨曾經確實有趁機注資玉郎國際，藉機染指漫畫市場的意思，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他改變了這一策略，這時他臉色絲毫未變，心中卻暗道一句，糟糕，沒想到這個黃玉郎真和傳說中的一樣，屬於那種「左冷禪」類型的權力狂熱份子，這些人都是倔脾氣，硬骨頭。想要改變他們的想法很難哩。
不過再難他也要爭取，一想到「玉郎國際」輝煌的未來，還有自己可以從中獲得的無限好處，榮少亨絕不服輸的脾氣就又上來了，笑道：「你也不用道歉，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懷疑的。不過不知道你聽過這句話沒有，只要利潤比風險大一點點，就應該好好地把握住，畢竟風險隨時都有，但機會卻可遇不可求！你的目光要是只局限在一時的風險上，那麼，我可以斷定。你永遠也成不了大事！」
黃玉郎回駁道：「我做人有原則，做事也要有原則，我不會被你這番言論打動的。不錯，我是很缺錢，我也想度過眼前的困難，更希望自己創建的『玉郎國際』能在自己手中發揚光大，但這一切我都希望是自己來做，沒有半點的制約，漫畫公司就跟我的孩子一樣。我不希望它沾染任何的外界力量！」
榮少亨劍眉一挑道：「你太過於追求完美了！你以為這樣它就安保無事了嗎？既然你已經創建了公司，就等於已經置身於吞併別人，或者別別人所吞併的戰場，商場如戰場，甚至比戰場還要殘忍，還要冷酷，你所謂的『不沾染任何的外界力量』只是一個夢想。你的孩子一出生，它就必須面對各種各樣的考驗，只有讓它變得越來越強大，才能讓它存活，這才是現實中的生存之道！」
黃玉郎不能不承認榮少亨所說話地正確，在香港這個資本主義社會裡，想幹些什麼都不容易。
「我還是……想靠自己的力量！」黃玉郎思忖一會兒後說道。
「我也沒有懷疑你沒有那個能力，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你很有做漫畫的實力，但是翻身的機會卻不多，有句話就做『過了這個村。沒有那個店』，機會不等人，你自己可以考慮一下，究竟是現在就借助外界力量壯大自己的公司，還是等到你拼盡力量，一切都又起了變化，才開始著急？」
黃玉郎摘掉自己的眼鏡，用手帕擦了一擦，然後戴上道：「你好像很懂我的心思？」
榮少亨嘴角掛上一抹微笑，說道：「我雖然是做電視的，可也是你的超級漫畫迷，你的大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要是再不瞭解你的話，可真就是憨佬了。」
黃玉郎露出一絲自豪，畢竟被榮少亨這樣身份的人所誇讚，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榮少亨繼續加重語氣道：「每個男人都應該有他自己的夢想，像你這樣的漫畫人才，不應該像這樣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拚命畫稿子應付危機，而應該振臂一揮，大展拳腳，進一步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
黃玉郎明顯被榮少亨說動了一點點，透過鏡片，眼睛中射出炙熱的光芒。
榮少亨拿出最後的殺手鑭：「你要是同意的話，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條件，只要你讓我注資，我可以放棄自己的股東權利，只拿分紅，不參與任何公司內外的決策！」
此話一出馬上打動了黃玉郎，要知道黃玉郎最害怕的就是失去決策權，自己的事業當然要有自己做主了，要是對方的控股權比自己的還大，那自己還不是在變相替別人打工？
「你說的可是真的？」
「黃先生，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跟你簽定一份合同，法律的東西最有保障，我只投資，只拿分紅，至於漫畫怎樣創作，怎樣發行，怎麼調控，我是門外行，這都由你決定，就算以後你想把它給賣了，我也決不干涉！」
「好！」黃玉郎拍案站起道：「我也不是真那麼死板地人，利益的葡萄就在眼前，怎樣把它摘下來，這才是最現實，最關鍵的問題！」
「對嘛，做人一定要切合實際！」
那一刻榮少亨知道，自己已經搭上了「玉郎國際」這艘財富之船。而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把「奧特曼」的漫畫創作給確定下來。畢竟自己目前的狀況就是和無線的電視大決戰，決不能有半點的大意和馬虎。
商討的結果是，榮少亨出資1000萬，注資黃玉郎成立的「玉郎國際」漫畫公司，每年將從公司獲得的利益中取得抽成，而不直接參與公司的管理和發展，另外，作為回報黃玉郎將免費為榮少亨掌控的亞視公司繪畫「奧特曼」的系列漫畫故事，並且凡是玉郎國際出品的漫畫，榮少亨都有優先改編成電視劇或者電影的權利。
依照榮少亨的意思，錢太少，玩不轉。不如自己多掏些錢，搞大一些，隨即一想，這樣做黃玉郎絕對不會同意，就像生個孩子一樣，一口氣把他吹大，沒有成長的過程很沒意思，於是就打定主意。順其自然，反正他知道，黃玉郎的漫畫公司是棵大的搖錢樹，自己能夠搭上這條船已經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