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一七、勸降 文 / 易崑崙
一一七、勸降
鐘師道雖然身負指揮重任，但趙傭這個皇太子的安危畢竟比一場戰爭的勝利更為重要。因此在城破之後，他也不進城，指揮著宋軍佔領了城牆後。立刻把指揮權交給了狄詠，帶著身邊護衛騎兵，趕向了這邊。正看到趙傭被一堆女子圍攻，脫身不得。他叫了一聲後，把手中戰刀一揮，帶領著騎兵發動了衝鋒。
靈鷲宮的女子雖然武功都不錯，但當騎兵衝鋒時的氣勢壓了過來，臉上不禁都露出了一抹恐慌。
趙傭卻是絲毫不受影響，趁她們心神不定，雙臂一展，打飛了兩個女子。隨即拔起身形，向外圈跳去。
眾女有反應過來的，剛要襲擊。卻被身邊的人一撞，緊接著便看到無數的戰馬衝了過來。驕陽下騎兵們的身影，竟顯得格外高大，直壓得人喘不上氣來。隨即便見寒光閃起，無數雪亮的馬刀砍了過來。
一輪衝鋒過後，靈鷲宮只剩下了十幾個女子靠著多年的修煉，在生死關頭下保住了性命。遠遠的看到騎兵們撥轉了馬頭，重新列好了陣勢，程青霜打了個冷戰，嬌喝一聲：「大家快跑！」展開輕功，掉頭狂奔。
而另一邊騎兵隊中，坐在一匹馬上的趙傭見到這些女子倉皇逃命的狼狽相，不由得把手一舉，命令道：「停止攻擊！」轉頭看到種師道疑惑不解的眼神，不由苦笑了一下：「算了！這些女子大多是些苦命之人，而且她們忠心護主之舉，實在可敬。我們還是盡快結束眼前的戰鬥罷！不必為了這些人分神了。」
種師道默默點了點頭，與趙傭一起策馬向城門處而來。
此時的城牆上，已經看不到交戰的兩軍士兵們的身影，只有城門附近，有一支大約三百多人的宋軍在警戒著。透過寬敞的城門，只見城內到處濃煙滾滾，喊殺聲此起彼伏。趙傭正要進城，卻忽然發現幾十丈外一個嬌弱的身影正在望著自己。定睛看去，只見那遍佈殘肢斷臂的戰場上，銀川公主恍若一個幽靈般，慢慢的向自己走來。白玉般無暇的面容上，此刻被硝煙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反而多了一種讓人心悸的冷漠。
銀川公主走到離大軍十丈遠處，停了下來，呆呆的看著趙傭，卻不說話。
趙傭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你……你打算去哪裡？」他本想說讓她回家去，卻想起她的家現在正是自己大軍的進攻目標。心中一歎，對她起了無限憐惜。
銀川公主茫然的搖了搖頭，卻又忽地眼神一亮，開口道：「如果父皇認輸了，你們能不殺他麼？」
趙傭面上浮現一絲苦笑：「如果他肯的話，我或許可以不殺他！可是，他真的肯麼？」
想起自己那向來自認為明君的父皇，銀川公主再度陷入了茫然，好半天才慢慢的說道：「帶我去見他好麼？我……或許我可以勸勸他呢！」
趙傭閉上眼睛，想了一會，才道：「給她一匹馬。走！種將軍，咱們去見見李乾順吧！」
銀川公主神情略顯呆滯的騎在馬上，跟在趙傭的馬後，腦中不停的胡思亂想著。眼前的這個人，應該就是大宋的皇太子了。如果能刺殺了他，或許是一個解救現在國家危機的方法……可是自己被那個好像妖怪的老太婆抓了出來後，他先後兩次幫自己擺脫了險境。而且他的武功實在要比自己高明得多，自己沒有一點把握。自己究竟該怎麼辦呢？
眼前佔了上風的戰局，也並沒有使趙傭心思全放在上面。此時的他也在猜測著身後這位西夏公主的心思。剛才她那嬌柔無力，楚楚可憐的樣子，的確讓趙傭大起憐惜之心，但是他卻也沒有忘記對方的身份。之所以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正是趙傭因為對自己有信心，覺得把這個危險還在其美貌之上的女子，放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內要好得多。一邊走，一邊猜測著她會有什麼舉動。
兩人就這樣在騎兵的保護下，慢慢的向皇宮靠近。忽然前方一個宋軍來稟報，皇宮已經被包圍，但是有五千多的西夏士兵仍然在頑強抵抗。
見趙傭沒有說話，種師道命令：「繼續圍困，暫停攻擊。」說完轉頭看了看趙傭，要他拿個主意，到底是否全力進攻。哪知就在他回頭之時，卻突然覺得一股勁風撲面而來。隨即看到趙傭的背影擋在了眼前，冷聲喝道：「你想讓我殺了你麼！」
偷襲的正是銀川公主。她心中猶豫，始終無法決定是否出手。可當種師道站出來下令時，她卻立刻把種師道列為了最佳的出手目標。究起原因，是因為就在那一剎那，她突然想到趙傭不過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怎麼會是一支軍隊的實際統帥？眼前這個種師道，才應該是宋軍的關鍵人物。可卻沒想到，自己無聲無息的一掌，竟然還是被趙傭發現，攔了下來。此時再聽到他對自己惡聲相向，心中一陣翻騰，不由得「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倒讓趙傭一愣。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本來罩在臉上的一層灰塵，被淚水沖刷出道道溝壑的可憐樣子，本來心中那一股殺意，竟然無影無蹤了。只聽她哭聲越來越大：「你……你混蛋！你為什麼要來打我們？我……哇……我不要父皇死啊……」
望著面前這個少女與王語嫣幾乎一般無二的面容，趙傭的思緒一陣混亂。卻又被她哭得心煩無比，搖了搖頭道：「我看，你還是歇一會吧！」探手過去，輕而易舉的點了精神快要崩潰的銀川公主睡穴。將她橫放在膝頭，轉頭對種師道說聲：「走吧！」
來到西夏皇宮前，趙傭高聲叫道：「李乾順！我是大宋太子趙傭，有話要說，請現身一見！」
從宋軍攻破城門的那一刻起，李乾順就這樣癱坐在龍椅上，彷彿渾身的力氣都在剎那間消失了一樣。如果不是親信們自做主張，假傳聖旨指揮著抵抗，此刻只怕他已經落在了宋軍的手中。腦中一遍一遍不停的回想著戰事開始到現在的一系列變化，他終於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始終處在劣勢，每一步動作幾乎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下。即使偶爾扳回了一點優勢，卻仍然被對方事前周密的準備給抵消了。這讓他也失去了組織突圍，尋找援軍的信心。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落在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套中，可能自己就算逃脫了，也是對方想行使絕戶之策，故意放跑的。如果是那樣，自己又何必逃跑呢？逃到哪裡？最富庶的土地已經都讓宋軍佔領了，天氣已經開始冷了。沒有吃的，部隊還怎麼打仗？指望遼國那個整天就知道打獵的耶律洪基來幫自己？只怕現在自己求救的信使還沒到上京吧！
直到趙傭的聲音渾厚的內力，遠遠的傳到了宮內的大殿上，癱坐著的李乾順面若死灰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苦笑了一下：「趙傭？嘿，是要勸降麼？也太小瞧朕了！嘿，不過，見見這個奇才也好！」站起身來，把手一擺：「走！去見見他！」儘管是在這即將國破家亡的時刻，他素來的威嚴依舊讓身邊的侍衛、大臣們沒有一個敢開口勸阻。
看著宮牆外黑壓壓的宋軍，李乾順開口道：「朕已經到了！趙宋太子有什麼話，就快些說吧。也好早些結束戰事，送朕與這些忠心的將士們共赴黃泉。」一句話，讓那些本已經疲累不堪的西夏將士們再度振奮起滔天殺意。
趙傭默然片刻，暗讚聲這位果然不愧是西夏建國以來最厲害的君主。微微一笑，大聲道：「夏主當世俊傑，何必抱輕生之念？我今有一條上策，獻給夏主。只要您答應了，我自然保你無恙。」
李乾順哈哈大笑：「讓我投降麼？世上人都說大宋太子是個奇才，哪知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哈哈，你也不必再說！要知道，就算我肯答應，你問問我黨項的兒郎們，可會答應麼？不止是我黨項，你問問你身邊的宋兵們，他們肯答應麼？」
他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過分，宋夏交兵綿延幾十年之久，雙方士兵們相互間的仇恨，歷來被各自政府有意的放大了。早已隨著長久的互相攻伐，綿延到了國內的各個階層，實在是難以化解。趙傭本來也知道這點，並沒有想過勸降。但是剛才被銀川公主打動，因此才起了這心思。在他想來，如果能勸降，也是一件好事。不單是幫了銀川公主這個小丫頭，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夠勸降西夏國主，自己就不必再繼續派駐重兵，與西夏右廂諸軍司拚殺，白白消耗大宋的軍力了。畢竟大宋的敵人，不止是西夏一個，在北方，還有個更加強大的遼國，在虎視耽耽呢。
聽到李乾順一口堵死了他自己的生路。雖然心中佩服他的氣概，但也同時暗罵這老傢伙實在是給自己添亂。卻忘記這煩惱本是他自己找的。低頭看了看懷中銀川公主雙目睫毛上掛著的點點淚珠，趙傭抬頭喝道：「我以往聽說夏主勵精圖治，堪稱當世俊傑，哪知道竟然是如此不識時務之輩！竟然連我的條件都不肯聽，就一心想著尋死。也罷，就算我無能，沒法滿足飄羽的懇求了。種將軍，準備攻擊。」
李乾順聽得一愣：「飄羽？那丫頭怎麼會去求他？她什麼時候跑出去了？」女兒的面容浮現面前，不由得讓他心中有些軟弱，開口叫道：「慢來！你說什麼？她怎麼會去求你？啊！」卻是趙傭聽他開口詢問，便把銀川公主高高的舉了起來，讓李乾順看了個清楚。
看到李乾順驚訝的面容，趙傭笑道：「我現在便放她回去，讓她把我的條件轉告於你。半個時辰之後，如果不見你出來投降，我就會開始進攻！」說完也不管李乾順，拍開了銀川公主的穴道，等她醒轉過來後，望著她清澈的眼睛低聲道：「你如果想救你的父親性命，便替我進去勸他投降。你告訴他，我的條件是：夏國當然不能再繼續存在，因為這裡本來就是我大宋的疆域。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父親，封他為夏王，位同我大宋的親王，但是他要帶領家眷去汴梁或者洛陽居住，這也是我大宋的成例。而且河西之地仍然是他的采邑，你黨項族人盡可繼續生活在那裡。至於我軍現在已經攻佔的地方，自然要全都收回。最後一條是，他要把現在還成建制的軍隊全都招降，聽從我的調遣。你可聽清楚了？」
銀川公主點了點頭：「聽清楚了！」趙傭一笑：「那好！你進去吧！如果半個時辰內他仍舊不肯投降，那……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銀川公主默然無言，卻忽然發現自己正躺在趙傭的雙腿上，俏臉抹上了一縷紅暈，低聲道：「我，我這就去了！」飛快的跳到馬下，閃身奔到城牆下，一躍上了牆頭。這剎那間，不由自主的一陣惶惑，回頭望了一眼，見他正微笑的望著自己，眼中滿是鼓勵，急忙轉過頭來，心中卻已再無雜念。叫了一聲：「父皇，我回來了！」跳下牆頭，向李乾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