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六、偷城 文 / 易崑崙
一○六、偷城
同心已經是宋夏交戰的前線了。宋軍在狄詠突破後，以優勢兵力奪下了重鎮海原，其後又經過一系列小規模的戰鬥，初步收回了十年前丟失的土地。如今正集結了十五萬重兵在同心之南的蕭關一帶，與西夏的兩個軍司的近八萬多人互相對峙。
坐在密林中一棵高大的楊樹上，趙傭聽完了九翼道人的匯報，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咱們先不急著通過邊防，既然蕭關馬上會有大戰，種師道應該是在那邊了。咱們就潛入蕭關，幫幫他的忙好了。」
青龍會的人自然以他馬首是瞻，毫無異議。眾人改換了西夏人的打扮，趁著夜色，偷偷的潛入了蕭關。趙傭不願剃頭，便窩在荒廢的民居中，等著那些剃了頭打扮成黨項人的青龍會眾打探消息。
這蕭關並非史記所載的「北蕭關」。而是大宋還佔有這片土地時，為了防禦西夏而重新修建的，在那大名鼎鼎的「北蕭關」之北二百多里的地方。當年范仲淹、韓琦依靠這裡的地形，讓西夏人吃了不少的苦頭。因此雙方對這易守難攻的地方，都是極為重視。
到目前為止，種師道一直在按照計劃向西夏境內推進。有韓嘉彥坐鎮環州，指揮協調蘭州與延安兩個方向的輔攻，種師道只需要應對兩個軍司共十萬的西夏軍就可以了。不過為了配合各方，尤其是為了配合狄詠孤軍深入敵境，吸引西夏首都附近的主力任務，種師道放慢了攻擊的速度。只是蠶食著南方邊境的西夏軍。
深夜中的大帳內，剛剛吃過了晚飯，準備稍事休息的種師道難得清閒的坐在了椅子上。禁閉著雙目，腦中卻依然浮現出各營的軍備、蕭關的城防佈置……忽然衛兵在門外通報：「將軍，有機密軍報！」
種師道虎目倏地睜圓了，沉聲道：「進來！」
帳門挑起，一個黨項人打扮的人，被兩個士兵押了進來。種師道看清來人面目，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你？哦，你們都下去吧！」
來人正是九翼道人，他微笑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種將軍，好久不見。我是奉殿下之命，給你送消息來了。」
種師道點了點頭，把自己的茶碗遞給了他：「殿下可安好？如今到了哪裡？」
九翼道人把聲音放低，說道：「殿下無恙，如今就在蕭關。裡面的城防這幾天我們已經打探明白。諾，這是殿下給你的信。」
種師道接過信箋，細細瀏覽一遍，滿面肅容的說道：「好的，請你回報殿下，明晚二更動手。」
九翼道人一口把茶碗中的水喝乾，點了點頭，拱手離去。
種師道立刻叫了兩個傳令兵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他們，口中吩咐道：「送往環州韓總管處。明天必須送到，不得有誤！」然後吩咐一旁的衛兵：「把所有將軍都給我叫來。」
不一會，十幾個將軍全部到來。種師道連夜佈置著第二天的作戰任務。
同一時間，蕭關內的趙傭也接到了九翼道人的回報，點了點頭後，繼續打坐行功。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滿耳中，只剩下鑼鼓喧囂及喊殺聲。
走出屋外，葉二娘見到他後，躬身道：「殿下，現在外面殺得很是慘烈，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青龍會有著嚴格的命令，因而此時葉二娘仍然未知具體的行動時間和細節。
趙傭微微一笑：「不要著急。白天先讓他們殺著，晚上我們再行動。吩咐所有人都先去休息吧。嗯，就由我來望風，你也休息去吧。」
葉二娘搖了搖頭：「我不累，昨晚睡了一會了。殿下可想用飯？」
趙傭點了點頭：「也好！你順便去吩咐大家都去休息吧。」
正說著，一個探子回來報告：「我軍開始撤退了！」眾人聽了都是一驚。
趙傭卻不緊不慢的坐了下來，問道：「說說具體情況。」
「是！今天早上我軍開始全面進攻。在用五萬人的兵力沖跨了蕭關外的西夏軍右翼後，開始從西面攻擊蕭關。蕭關守將李復禮一面調集了兩萬人在西面，一面派出了一支騎兵萬人隊衝出了關外。雙方交戰了不久，我軍就頂不住開始向後撤退。不知道怎麼的，竟然被那支騎兵衝到了大營內去。斬倒了帥旗，因此我軍開始敗退。我剛才回報時，看到李復禮已經親自帶兵出城了。」
趙傭開始只是含笑聽著，到聽得敵軍主將居然出城了，眉毛不由得一軒：「哦？你看清楚了？敵軍主將親自追出去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復後，趙傭略想了片刻，隨即傳令：「九翼帶上幾個人出城去，告訴種師道，不要去管敵軍主將，奪關後再解決他。」九翼道人領命而去。
趙傭吩咐葉二娘：「吩咐所有人，一個時辰之後，開始靠近城樓。自己尋找機會隱伏，越接近城門越好。如果暴露了，自己了斷吧。」
這命令聽來不近人情，但對於青龍會的高手來說，實在是合理得很。以他們的身手，如果都找不到機會，那實在應該『自殺』了。於是在幾個時辰之後，城門下站崗的衛兵被不知不覺的幹掉了四個，由青龍會的人頂替上了。而在指揮所外，也安插上了兩個青龍會的人。此時天色昏暗，被替換的崗位都是位於隱蔽位置，因此並不擔心會有人發覺。
眼見到了二更時分，趙傭與葉二娘也悄悄的潛入了指揮所，躲在了房樑上。忽然聽得城頭上金鑼聲響起，接著有人大喊起來：「宋軍殺過來了！」「宋軍殺回來了！」
夜色中的城頭上看得分明，果然南邊出現了無數的火把軍兵。
不到片刻，指揮所外進來幾個人，當先一個身穿甲冑的黨項人。只見他一進來就把頭盔往桌子上重重一摔，破口大罵：「真他媽的，姓李的搞什麼鬼？不是出城追擊敗軍了麼，怎麼讓宋軍打回來了？留給老子三萬人，怎麼守？你看看外面那火把，少說有七八萬的宋軍！」
他旁邊一個人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羅將軍，別只顧著抱怨了！現在是晚上，只要我們頂住了，撐到明天等姓李的回來，就算度過難關了。」
羅將軍狠狠的捶了下桌面，洩氣的道：「好了，拓拔虎，你去吧！凡有畏戰不前的，只管殺！」
那拓拔虎領命出去。趙傭隨即對葉二娘打了個手勢，葉二娘會意的點了一下頭，從樑上跳了下來。身體尚在空中，已把兩口刀握在手中，對著那羅將軍猛砍下去。
羅將軍陡然驚覺頭頂上勁風襲頂，抬頭看時，只見一片寒芒耀眼，大驚下一把將桌子向上扔去。葉二娘雙刀飛舞，將那木桌一擊而散，足尖在地上一點，已經追上了跑向門口的羅將軍。此刻外面雙方已經接戰，殺聲振天中，也無人會想到有刺客躲在這城樓裡。羅將軍被葉二娘追上一刀斬在大腿上，「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抬起頭來時，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已經架在了咽喉上。而屋內的護衛此時早無聲無息的趴在了地上，兇手趙傭正輕輕的撣了撣衣衫，大馬金刀的坐在了原本羅將軍的位子上。
葉二娘伸手點了羅將軍的麻穴、啞穴，把他丟在了趙傭面前。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的動靜後，對趙傭點了下頭。
趙傭見到此景後，把目光凝注在羅將軍驚恐萬分的雙目上，輕聲說道：「你現在有十息的時間考慮是否聽從吩咐，配合我們。若是同意，你就眨兩下眼睛，若是不同意，我會給你個痛快的！十、九、八……」他不快不慢的數著。聲音落在了羅將軍耳中，充滿了冷森肅殺的感覺。
羅將軍自然不知道這是趙傭運功給他的精神壓力造成的，只覺得這輩子從沒有哪一刻，如果現在這麼難受。心臟快跳到了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一聲聲報數更像是打鐵的重錘，讓他頭皮一陣陣發緊。在趙傭數到「五！」的時候，居然眼前一黑，翻了白眼。
趙傭看到這情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指把他點醒，也不再數數，聲音輕柔的對他說道：「我看你如今是願意聽從我的命令了，是麼？」
那羅將軍醒來後腦筋居然轉得飛快，聞言連忙亂眨眼睛。
趙傭微笑道：「好！既然如此，我就放開你。你剛才也見識了我們的本事，相信不會蠢到拿自己性命作兒戲吧？」看到那羅將軍又是一陣亂眨眼睛，伸手解開了他的穴道。
羅將軍輕輕活動了下手腳，對趙傭說道：「大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絕無二話！」
趙傭伸手指了指門外：「把外面的衛兵叫進來！」
羅將軍戰戰兢兢的把外面的幾個士兵都叫了進來，除了兩個由青龍會假扮的，其餘的被趙傭與葉二娘飛快的給解決掉了。
趙傭微笑著對羅將軍道：「做的不錯！下一步，吩咐投降怎麼樣？」
羅將軍面露難色：「我不過是副帥，這裡兩個軍司的人馬都有。可不見得都會聽我的命令！」
趙傭點了點頭：「很好！你並沒有想騙我。這樣，你現在與我們一起出去，叫上你的人，就以出城殺敵為由，打開城門就行了。」
羅將軍顧忌自己的小命，不敢不聽。在趙傭等人的看管下，來到了城門處，高聲命令：「騎兵集合，與我一同出去衝殺一陣。」
他這命令下達了不到片刻，那拓拔虎從城頭上跑了下來，老遠就叫道：「不可，羅將軍，不可啊！」跑到了馬前，滿臉焦急的說道：「羅將軍，我們在城頭上已經兵力不足，你現在出去衝陣，實在太危險了！」
羅將軍心裡歎息，臉上卻裝出大怒的神色：「閉嘴！這裡我是主將！你給我聽好了，現在立刻去北門看看，我們的援軍是否到了！」
拓拔虎聽得莫名其妙，卻只得依令向北門去查看。剛到了城門上，便聽得身邊士兵叫道：「不好，將軍，宋軍殺進城了！」
拓拔虎聞言轉頭看去，果然見南門處城門大開，無數的火把湧了進來。心頭大震，險些摔倒，好在被士兵扶住了。不由得一陣懊惱：「為什麼我就沒想到，他會開城投降！」
不止他不會想到，就是羅將軍自己，只怕在半個時辰前都不會想到，自己會開城投降。他雖然是貴族出身，但在軍中也是供職多年了。也打了不少的仗，卻從沒想到過，自己真的會因為怕死，而帶領著敵人的奸細，打開了城門，把宋軍放了進來。然後被趙傭一拳打斷了脊骨，跌到了馬下。馬蹄、人腳踐踏的感覺，讓羅將軍腦筋反而異常清醒，慘叫了一聲，恨恨的瞪著趙傭的身影，終於漸漸沒有了知覺。
趙傭自然不會知道羅將軍臨死前心中的怨念，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理會。與青龍會眾人在亂軍叢中殺了半天，終於跑到了一間民舍的房頂上。脫下了滿身血污的西夏軍服，趙傭悠閒的等待著宋軍佔領整個蕭關。
直到微露天光時，城內的殺聲漸漸止歇。趙傭等人才由宋軍兵士引領著，見到了種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