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北地風雲起 第四十九章 一首詩 文 / 盜帥二代
第四十九章一首詩
蕭瑀是虔誠的佛教信徒,見杜荷越鬧越不像話,心中也燃起了火,坐不住的走上來,「杜將軍,適可而止吧!孔秀所作所為,確實是混賬之極。然納言法師未必知道此事……如此安排卻有不當,可不知者,不為罪。」
納言多年的修生養性,早已在銅臭中消磨殆盡,面對杜荷一**的攻勢,已經無法維持一顆理智的腦袋,思維短路,經過蕭瑀這一提醒,眼中一亮,忙道:「一切皆是貧僧的過錯,孔施主佈施大方,貧僧只以為他是虔誠的信徒,誰知卻是如此……阿彌陀佛……」
蕭瑀站出來杜荷一點也不意外,反之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面對這位以年過六旬的老者,杜荷先行了一個晚輩之禮,隨即道:「原來如此,但我還要問了。在大師心中,信徒的貢獻是表現在什麼地方?」
納言道:「自然是虔誠之心……」
「好一個虔誠之心,不知大師說這話時,臉會不會紅?」杜荷厲聲道:「既然是虔誠之心,在下依舊那一問,孔秀有什麼資格高坐這台上?不否認他捐贈的香油錢遠遠在其他信徒之上,但他家財萬貫,所捐贈的香油錢在他身上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一提。可萬千百姓捐贈的香油錢卻是一滴血一滴汗賺來的,雖然不多,但論價值論意義遠遠在孔秀之上。論虔誠之心,亦是相同,而孔秀卻高高的坐著,百姓卻低低的站著?你又怎麼說?」
「這……」納言再一次讓杜荷問倒,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台下默然無語,偏向杜荷的心已經越來越重的。
這也是杜荷的高明之處,他的落腳點處處像百姓考慮,自然能夠贏得百姓的贊同。尤其是杜荷認可他們憑借血汗賺來的錢時,更是有一種得遇知己之感。
「孔秀……」杜荷再一次叫了這個名字,也覺得有些對不起這位奸商,他湊的太巧合了。若不是他的存在,自己想要打破僵局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只是隨著這件事的發生,孔秀臭名估計要傳遍天下了。不過,既然要做奸商,就應該有了這個覺悟。
孔秀苦著臉上前了一步,擺出了一副已經豁出去一切的表情,心頭滴血,我招誰惹誰了。
「說說你來弘福寺受到的待遇?也就是寺裡的和尚是怎麼招待你的?」杜荷腦中閃現出一個典故,「坐,請坐,請上坐;茶,上茶,上好茶。」
同樣是關於和尚寺廟的,大文豪蘇東城平生喜歡訪僧問禪,有一次脫掉官服,換上便衣到某座寺廟中去遊玩拜會。這座廟的方丈看到來人貌不出眾,穿戴尋常,坐在自己位子上沒有動,只是懶洋洋地抬手讓小和尚給他看座,算是打了個招呼:「坐,茶。」
蘇東城看到方丈如此慢待自己,有些不高興,便想戲弄一下這個以衣冠取人的僧人,於是吩咐站在一邊的小和尚:「取善簿來。」意思是要佈施一些香火錢。善簿取來以後,蘇東坡當著方丈的面,提筆寫道:香火錢一百兩。方丈在旁邊伸著脖子看到,心中一喜,熱情地站了起來:「請坐。」又吩咐小和尚:「上茶。」
蘇東城一笑,又在善簿上落款:東城居士蘇軾。那方丈一看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尋常的人居然是名動天下的大學士蘇軾,急忙向他深施一禮,滿臉堆笑地說:「請上坐。」又急忙吩咐:「快快,上好茶。」
這也就是狗眼看人低了。
納言重利,杜荷斷定,孔秀來弘福寺受到的待遇絕對不一樣。
孔秀道:「我以行商為主,也不怎麼來寺廟參拜,但每次來納言法師都會親自接待,請我去他禪房喝茶。」
杜荷一笑:「什麼茶?」
孔秀如實道:「龍井茶,而且還是最貴的雨前龍井,那茶我都不捨得買來喝。」
他的話,讓台下的百姓議論紛紛。
納言平日參禪禮佛,主持寺廟的大多都是慧空,諸多百姓想見一面都難,孔秀作為一個奸商,卻能到方丈室與納言對坐聊天。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讓所有的百姓生出了不滿。
杜荷笑臉對著納言:「不知法師又怎麼解釋此事?百姓誠心只因給的錢少,不聞不問。孔秀是個奸商,但因為給的錢多,便能夠得到親自接見,而且還有上等的龍井茶招待,不知法師所說的虔誠之心,到底體現在哪?」
納言無話可說,其他高台上的和尚,也沉默不語。
其實這的人的通病,不可避免的,其他寺廟也是一樣,他們都有各自的大顧客,為了留住這些大顧客,親自接待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意義完全不一樣了。
這也是杜荷的高明之處,在杜荷心中,佛家最難辯駁的關鍵在於將問題的所在都放在了虛無縹緲的未來。
也就是眾生平等的因果關係。
前世種善因,今世得善果。惡人作惡,之所以能夠繼續為非作歹,是因為時候未到。好人受到了惡報,是因為上輩子作惡,這輩子懲罰,想要避免就需要不斷的信佛,不斷的種善因。
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事情,故而也沒有人得出正確的答案,也就無法以言語來解釋這個問題。
一開始杜荷打算利用佛法的漏洞發難,將所有的和尚都給駁倒。但他很快就發現了錯誤,他對於佛教的認識,僅限於耳熟能詳的幾句,而且都是不求甚解,從字面上理解意思。
就比如第一句的「眾生平等」,險些出了大醜。
接下來杜荷自然是學乖了,跟一群和尚比佛法,那是茅坑裡點蠟燭……找死。
於是,他改變了方法戰術,不再捨長取短,抓著孔秀這一點,窮追猛打,將弘福寺裡的這群賊和尚的嘴臉都逼出來。
蕭瑀驚疑的望著納言,心中也漸漸懷疑起了納言:「大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誠然蕭瑀確實與杜荷的父親杜如晦有著矛盾,但那都是因為皇帝更替不可避免的事情。蕭瑀是李淵的心腹,而杜如晦是李世民的心腹,李世民在兩人之間的取捨是很明顯的。
蕭瑀本人作為凌煙閣二十四大臣之一,以正直剛烈而揚名。他雖是佛教最虔誠的信徒,但為人卻是值得信任的君子,一是一,毫不做作,將他拉攏過來,也是杜荷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
杜荷見蕭瑀問納言,搶先道:「其實一切都在一首詩中……」
他揚起了手中的筆,將自己瞎編的一首詩寫在了早已準備好的硬紙上。
龍飛鳳舞,自從領悟武道之境以後,杜荷的字也有十足的進步,正如他所想的一樣,萬事萬物,萬變不離其中。武功的境界與書法的境界,可以聯繫在一起的。
提筆罷,杜荷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飛刀,將硬紙往天上一拋,飛刀也跟著脫手而出。
「嗖」的一聲,飛刀帶著桌面大的硬紙往斜上方疾射飛去。
「咚!」
飛刀穩穩的刺入了不遠處的正殿木樑上,硬白紙隨風而動,六行詩句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入寺拜佛香燭三支米一斗,僧人待客豪華小院龍井茶;
談天說地一燃兩根龍涎香,論佛法會門縫斜眼看扁人;
佛說眾生平等盡謊言可笑,偽僧無度揮霍百姓錢可恨!
杜荷並沒有什麼作詩的天賦,偶爾驚世之作也是抄襲後人的。而今日七拼八湊,還真讓他湊成了一首詩,雖然不怎麼樣,不倫不類,有些庸俗。但恰是如此,一字一句,簡單易懂,就算是不識字的百姓,聽身旁人念了一遍,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杜荷高聲道:「聽聞長安第一寺廟弘福寺召開法會,今日杜某與妻子、小姨子也想來湊個熱鬧。杜某不信佛,但長樂卻說來到了寺廟,不管信不信,靈不靈,都要拜一拜,為家人祈福。我去買香,卻讓香的價格嚇了一跳,還為此打了一架。據我瞭解,香很便宜,一扎二十根二個、銅錢,而在這弘福寺一扎三根,卻也要兩個銅錢,價格相差六七倍之多。一個純銅小佛像,做工一樣。外邊賣兩百錢,而寺廟裡的卻要賣一個銀餅,差價是五倍,也就是八百錢銀子。這差價可以供百姓生活兩個月。這還是小物件,至於大物件的價格就更離譜,更嚇人了……」
「當時我覺得奇怪,寺廟裡的經濟來緣主要是香油錢,何必需要這種手段牟取暴利,一群和尚僧人,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但很快我明白了……」他手指著辯機道:「是這位叫辯機的高僧給我解了惑。他將我帶去他住的地方聊天……那待客的院子,比一般的王府還要豪華……有些地方甚至連皇宮都比不上……還有上等的龍井茶,聊天的時候,還要點上昂貴的龍涎香,一根還不夠,要兩根……我承認,我有些嫉妒……這種生活,我是羨慕極了,不說是我,相信就算是我們大唐的皇帝陛下也會眼紅的,就算是他也不如這群和尚過的奢侈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