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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婉之篇 第235章 永恆之後的五顆流星 文 / 沉若冰

    第235章永恆之後的五顆流星

    「怎麼,認不出來了嗎?」蘇玥婷問道,她臉上猶帶著焦急和疲憊,雖然賑災巡演是陸婉琪提出來的,可是作為領隊卻連最基本的意外也沒能預感到,這件事險些令她悔恨終生,幸好在通訊徹底斷絕前,她及時向已經是校長職務的蘇博求救,而蘇博也在愁眉不展之際碰上了周瑾瑜,一切就好像事先寫好的劇本一般,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位置占好了時機,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充滿巧合,無法預料……「無法預料的事情太多了,誰能曉得林胖子為了謹萱而減肥成功,而謹萱遭遇愛情也變得羞怯內斂,當然也有永恆不變的東西!」蘇玥婷一邊說著,忽然間伸出手猛地用咯吱窩夾住了周瑾瑜的頭,先前一刻還是久別相逢時的喜悅,這一刻就變得橫眉冷目的吼道:「比如說你這副欠揍的態度!都將大上海翻了遍也找不到你,你這頭牲口死到哪裡去了?不到最後一刻就是不肯出面是不是?你這個混蛋……知不知道我們大家都擔心死你了!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的心就一直沉甸甸的,在失望中還帶著一絲期盼,你是耍著我們玩嗎?聯繫方式也不留下,所有的信息也不回復,問陸婉琪,她卻什麼也不說,要死你就死遠一點,省得令我們看著難受!」

    周瑾瑜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口,翻著白眼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儘管他的腦袋歪斜著靠在蘇玥婷豐滿的酥胸上,卻一點綺念也升不起來,那份柔軟舒適的觸感也抵不了胸腔快要壓癟的痛楚,眼看著周瑾瑜淚水都快飆出來了,蘇玥婷這才放過他,鬆開了手微微喘氣著輕輕摘下眼鏡,抹了一下眼角道:「下不為例!作為你的導師,現在宣佈你為期兩年的修業結束,立即歸隊!如果還有下一次不打報告就擅自離隊的,自動自覺的退出樂團,並且記大過一次,休想再讓我給你及格分了!」

    周瑾瑜用力呼吸著,第一次覺得帶著些霉味的氣息也是這麼令人享受,但是耳聞蘇玥婷那份獨特的關懷,心中卻是滿滿的溫暖,他一邊鬆弛著被蘇玥婷勒疼的脖頸一邊道:「知道了!蘇導師,真高興,再次看到你,你還是這麼生龍活虎,該怎麼說呢?……我也好想大家啊!」他彎起眉眼笑著,這份笑容沒有絲毫的虛假,作為同居的學友,一起生活,一起學習,一起演奏,儘管時間不算很長,可卻建立非常深厚的感情,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相親,有些人也許只要一個眼神,而有些人即使生活在一起數十年,也可能形同陌路,那就是所謂的「緣分」。

    「嗚……」周瑾瑜笑著,可是李思睿卻哭了,恢復了女兒身卻依舊做著中性十足的打扮的李思睿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周瑾瑜的肩膀,使得周瑾瑜那份令人欣慰的笑容頓了一下,耳畔傳來李思睿充滿磁性的話語道:「想你想你想你想你,除了想你,還是……想你!」周瑾瑜感受得到那份特殊的情愫,曾幾何時面對著李思睿時,他只有閃爍的眼神,如今卻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許多話並不需要說出來,只要輕輕的一個動作,許多感情也不需要太多的描述,只是一個簡單的詞語,越是濃烈越是單純,也只是不斷的重複而已。

    李思睿的行為或許過激了一些,在女孩子中她向來表現的很man,甚至可以說是酷,在巡演中不知擊倒了多少少女,許多女人因為對李思睿的愛慕甚至放棄了對男性的欣賞,神話傳奇這個團體雖然只有僅僅數人,可是每一個都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可以說極大範圍適應了所有人群,就連錢榮軒也讚歎過,中國樂壇前推五十年,後推五十年,近百年間也只有神話傳奇這個樂團可以做到如此風靡世界的「偶像派」,李思睿的動作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產生了連鎖效應,卓漫妮也緊跟著抱了過來,然後是靠的最近的蘇玥婷,神經大條的蕭雪也情不自禁的撲了過來,包括艾伯、林聰也團團相擁,只有少女初長成滿臉羞紅的陳謹萱獨自在牆角玩弄著手指,黎矽也是躍躍欲試,無奈手臂帶著傷,只能向求救中的周瑾瑜攤了攤手表示遺憾……「情況就是這樣,陸婉琪病倒之後,我們也陷入了兩難,在組織了幾場演出後,打算離開鳳縣,先去蘇州,雖然陸婉琪清醒的時候極力勸說我們要替她隱瞞父母,我也編撰了無數謊言去搪塞,只是這一次我再也不能這麼做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怎麼說,隱瞞了兩年多的病情,若還是不讓他們知道,光是良心上的譴責我就無法原諒自己,我們所能做的也只是盡量多的給她鼓勵和支持,可現在這個樣子,說也說不清楚明天會發生什麼,你剛剛來或許還不知道,這裡幾乎每天都有三五次的餘震,有時候強,有時候弱,強的時候不亞於一次地震的爆發,弱的時候甚至感覺不到,可想離開似乎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門外那麼些志願者,只要我們一出門,就會爆發出歡呼聲,說什麼『我們的存在是他們的精神支柱』……看著他們那麼辛苦的在幫助遇難者,這種心情下我們又怎麼能辭別呢?一邊是私情,一邊是大義,真的是難以取捨啊!」蘇玥婷托著額頭苦惱的道。

    周瑾瑜側坐在床邊,接替蕭雪照看陸婉琪,再一次體溫測試後才放心道:「體溫已經穩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一段時間就能醒來,可能維持多長時間也無法確定了,而且她的生命體征都非常微弱,我怕即使是清醒的時候也非常接近睡眠狀態……彼得的話,可能真的要應驗了!」

    蘇玥婷一時無語,看了看睡姿各異的隊員們,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父親的書房裡放著這麼一幅字,小時候我就瞧著彆扭,總不明白箇中的含義,直到見著了陸婉琪之後我才有些懂了,這小姑娘,明明那麼瘦弱,蒼白的臉上看不出血色,好似風一吹就能倒下,可是卻經歷我們常人所無法經歷的苦難,你是愛別離、怨長久、她卻是求不得、放不下……你們天生就是一對,連人生的那份苦也一起分享了,我們這些旁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是什麼忙也幫不上的,那份心結是自己繫上的,自己不想鬆開就真的鬆不開了,不過,我真的很佩服你,經歷了這樣的苦難,也能無事一樣的從容放下,換做是我,怕再也沒有勇氣見對方一樣,不是愛的無法邁開腳步,就是恨得咬牙切齒。」她一邊說著話,一邊給熟睡中的隊員們摁好被角,充滿了母性光輝的她,雖然沒有結過婚,可是這個歲數的女人誰沒有那麼一兩段難忘的過去呢?或許是周瑾瑜與陸婉琪的苦戀激起了她的記憶,令向來開朗大方的蘇玥婷也有了一絲愁緒。

    「你也去睡吧,晚上我一個人看著就好,這些天辛苦你們了,不過,我想勸你一句,有時候想得太多就是一種負擔,一位做大夫的朋友曾經跟我說過這麼一個故事,一位絕症患者臨死前說過他的五個心願,第一位的就是如果還能回到從前,我希望能過自己喜歡過的日子,而不是別人希望我過的日子……」周瑾瑜凝視著陸婉琪道。

    蘇玥婷微笑道:「真的不一樣了,以前只是覺得你老成,如今真的是熟透了,不要總說這樣的話,會讓我對你很有同齡感的,回頭我愛上了你怎麼辦?我可不想對不起琪琪,也不想跟思睿爭什麼……不過,真的好麼?棄大義於不顧,在風頭浪尖上的時候離開,神話傳奇的名聲可就不太好聽了,父親一心打造的國際級樂團我可不想毀在我手裡。」她隨意的調侃了幾句,似乎覺得自己失口說出了不該說的話,臉色一變立即跳開話題。

    周瑾瑜只當沒有聽到前半句,反正蘇玥婷向來都是口無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的,這一點倒是與卓漫妮有些相似,他抬起頭望著蘇玥婷道:「大義?說白了只不過都是自己給自己下的套罷了,如果這個套將你牢牢套住了,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遠遠躲開,讓這個套,套住誰算誰……蘇博老師那麼睿智,怎麼會被一道區區選擇題為難住,我碰上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已經是成竹在胸,只是苦於無法聯絡你罷了,無需擔心大家了,如果累了就回去吧,過一些自己想過的日子,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別讓自己在人生的最後一刻才懺悔,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就是一場罪孽。」

    蘇玥婷怔住良久,從周瑾瑜的眼神中她瞧出了一絲從前從未見過的深邃,那麼一瞬間,心底平靜多年的水面被輕輕的吹出了波紋,不由自主的便點點頭,事後才反應過來笑道:「你還是第一個除父親外,能將我說服的男人,我自小的性格就很倔強,覺得有些必須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哪怕是錯的,也要做完了才行,這一次從開始我就知道不妥,可是依然帶著他們出來了,若不是碰著你,就算陸婉琪發生了不幸,我也會繼續走下去的,再往西邊去直到災區的最中心,然後留在那裡……你說的既對,又不對,其實這本身就是我想過的日子,能夠用自己的力量為所有人做出奉獻,大概是藝術家心中永恆不滅的火花吧!……能聽聽其那個故事裡,其他的幾個心願嗎?就當是睡前的故事好了,唯獨碰到你的時候,我的思維特別活躍,想趁這個機會,好好昇華一下我的人生觀,別讓我繼續一場罪孽了。」

    周瑾瑜微微閉眼思索了一下道:「第二,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將不再會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而冷落我的家人,要用心體會夫妻間相融的默契,也要去享受與孩子的天倫之樂;第三,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將不再虛偽,整日裡裝扮自己的面具,用謊言穿梭在人群中,將自己的心也污染了,一身的疲憊與透支的精力是上天給予我的懲罰;第四,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將不再忘記那些自***好的朋友,沒有維繫好那些朋友的關係,沒有經常與他們交流,直到失去聯繫之後,躺在病床上的我才覺得孤獨和寂寞;第五,如果能回到從前,我不會離開那個生我養我的城市,聞不到那裡土地的氣息,讓我失去了應該保留的記憶,即使無奈的離開,我也應該常回去看看,直到我即將離去的時候,我才知道父母那個時候的心情……」

    周瑾瑜望著蘇玥婷沒有再說話,蘇玥婷已經進入均勻的呼吸中,連日來的擔憂與疲憊一放下來很快就進入了睡眠中,周瑾瑜歎了口氣,白雪松告訴他這個故事的時候,他也只是當做一份趣事,可隨著艾森克利的筆記越發的深刻理解,這兒故事就越發的清晰,像警鐘一樣時時刻刻的敲響在腦海裡,他淡淡的道:「上輩子我離開的時候,只有一個心願,就是下輩子一定要好好把握你,要和你結婚,哪怕只有一分鐘,只要那個時刻你能牽著我的手陪伴著我就足夠了,雖然你放棄了那份約定,可我明白你的心……這個約定達成的雖然有些窘迫,可卻真的是如此,你再也無法離開我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即使你想推開我也做不到了。」

    陸婉琪微微眨著眼睛輕輕睜開來,眼角已經滑落一滴淚水,周瑾瑜俯***吻了一下她的眼角,將那滴淚水含入了口中,微笑道:「醒了麼?什麼時候醒的?」

    「在那個故事裡,我扮演什麼角色呢?」陸婉琪輕輕說道,若不是看得出她嘴唇的顫動,周瑾瑜幾乎不知道他在說話,他貼在了陸婉琪的臉上,彼此的口都對著對方的耳朵,這樣話語才清晰一些,周瑾瑜答道:「如果我是那個人,在我的遺書中會這樣寫道,第一,當我知道你生病時,我應該緊緊守在你身邊,不論是吃藥、打針,我都要親自為你準備,要讓你在我手中一天天的康復;第二,當我和你獨處的時候,我應該緊緊的抱住你的身體,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突然衝出來的車輛,遭罪的只要是我就好,多麼希望躺下的是我,被照顧的也是我,這樣我才有資格說『不要離開』;第三,當我做出抉擇的時候,我應該緊緊牽著你的手,不再讓你稀里糊塗的逃跑,即使用繩子拴住,也要將你綁在我的身邊;第四,當我快要死的時候,我應該緊緊的追著你的步伐,哪怕是祈求,哪怕是放棄,那可笑的尊嚴也比不上你一個欣慰的笑容;第五,當我看不見你的時候,我應該緊緊的盯著那些有著你我回憶的照片,不會再讓時間沖淡那些感情,因為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越是埋得深了,你以為淡了,越是滲入到骨髓裡去了,你不是什麼角色……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一部分,琪琪,哪怕只有一分鐘,做我的妻子好嗎?」

    陸婉琪眼中滑落的眼淚浸濕了枕頭,她費力的點點頭,已經來不及做多餘的承諾和動作,周瑾瑜匆匆取出那枚早已準備多時的戒指為陸婉琪戴上,也幫著陸婉琪給自己戴上戒指,陸婉琪眼中儘是癡纏著周瑾瑜的影子,凝望著他連眨眼也不想做,似乎要爭取每一個時間節點來記憶這個時刻,周瑾瑜輕輕擁著她的時候,陸婉琪輕聲道:「我答應了你,是因為我知道我錯了,我以為那是對你好,直到你說那些故事的時候,我才知道你過得多麼苦……一個女人的婚禮,只得她去幻想小半生,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婚禮是這麼精彩,恐怕我是唯一一個在婚禮的時候念遺書的新娘吧?瑾瑜,我的五個心願,你要記住了,第一,替我去嘗嘗家門口的臭豆腐,那種臭豆腐的味道,只有蘇州的那條街上才有;第二,替我抱抱我家的貓咪,再聞聞它身上毛髮的味道;第三,和我的那個約定,廝守終生、白頭偕老,一定要和詩涵說一次,要和每一個愛你、陪著你的女人說一次;第四,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的味道,如果我睡著了,或者要走了,請給我一束你的頭髮,讓我能夠聞著你的味道,什麼寂寞和痛都是可以忍受的;最後……請你吻我一下好嗎?」

    周瑾瑜哽咽著氣息,輕輕的印上了她的唇,只是陸婉琪的眼睛卻微微的閉上了,微微急促的呼吸趨於近乎空寂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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