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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窺仙徑 第2章 修羅 文 / 宅男主義

    第2章修羅()

    葉揚感覺自已心神飄飄蕩蕩飛快地向下沉去,如墮深淵,無邊無盡的黑暗正在一點點將他吞噬。

    這是要死了嗎?

    「不,我不能死,絕不能讓那兩個惡賊得逞!」葉揚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十幾年來葉揚與母親相依為命,他一想到此時那兩名惡僕正在自已家中肆意掠奪母親的財物,心中急不可遏,加之突然聽聞父親信息,生出期冀,心神劇烈振蕩起來。

    驀地,黑暗中出現一點亮光,漸漸亮光匯聚起來,越來越多,只一會兒眼前都是一團團白色的光。

    光團轉瞬聚攏起來,變成兩張猙獰地面孔,正是惡僕丁四和老張的嘴臉!他們獰笑著張開大嘴撲了上來,葉揚想避開,卻發現自已根本動彈不了,他瞧著兩人的嘴越來越近,心裡大急。

    大嘴狠狠咬在他額頭上,痛得他幾乎跳了起來!

    呃……

    受這一激,葉揚眼皮一陣跳動,眼睛一下子睜了開。

    門樓裡掛著的兩個氣死風燈被風吹得呼呼直晃,昏黃的光亮中,漫天雪花飛舞,紛紛揚揚落了下來,一大片鵝毛大小的雪片飄了下來,貼在他額頭上,涼嗖嗖的。

    我還活著!

    葉揚大口喘著氣,剛才的景象就像真的一樣,讓他心悸不已。

    嗚嗚……耳邊傳來呼呼的喘息聲,一張毛茸茸的大嘴在他眼前呼出一團白霧,一片腥紅的大舌頭貼著他面頰舔了過來,尖利齒牙在眼前亂晃,葉揚嚇了一跳。

    他身子一彈,轉過頭,卻看到是大黑緊緊貼著他的身體趴在雪地裡,用舌頭一下下舔他的臉。

    大黑看到葉揚醒轉過來,極為興奮,嗚嗚低鳴,尾巴不停搖動。

    「大黑!」葉揚又驚又喜,伸手緊緊抱住大黑,他身子一動,身上積雪簌簌落下,這時看到衣服折皺處的積雪竟已經有半指深了,葉揚暗暗心驚,自已倒在雪地中這麼長時間,如果不是母親做的棉袍厚實,還有大黑一直依偎在身邊給自已取暖,只怕早就凍僵了。

    「是你救了我,大黑。」葉揚摸摸大黑的頸毛,把臉貼在它毛茸茸腦袋上,大黑低叫了一聲,從葉揚懷中掙脫出來,一口咬著葉揚的衣袖就往後拉。

    葉揚一愣,隨即會意過來,「嗯,是要起身活動活動血脈,不然腿就凍殘了。」他的腿此時已經沒什麼知覺,藉著大黑往後拉的力氣,他一手撐著地,慢慢蹲身起來。

    身體的動作牽扯到額頭上的傷口,鑽心的痛,這痛楚讓他感覺心中有團火在燃燒!

    葉揚從地上抓起一團雪,捂在傷口上,眼睛緊盯著王府後門。

    「母親的遺物決不能落在他們手上!」

    葉揚撩起腳腿,抓起雪團使勁在僵冷的腳上磨擦,直到腿上皮膚有了灼熱的痛感才咬牙站了起來,他手扶著門前一尊小石獅用力跺腳,慢慢地全身血脈通暢起來。

    大門緊閉,圍牆足有兩人高,附近一棵樹也沒有,該怎麼進去?

    葉揚圍著王府後院來回走了兩圈也沒找到辦法,不禁又急又惱。

    「實在不行只有把門砸開,鬧的動靜越大越好,只要人一多,那兩人就不能抵賴,哪怕是因此挨頓打,也要拿回母親留下的東西!」

    葉揚搬起門前那塊大青石,青石上血跡宛然,看得他怒火中燒。

    他咬緊牙,抬起大石,向大門直衝過去,石頭光地砸在門上,轟地一聲,聲音沉悶。

    包鐵大門上只留下個淺淺的印子。

    大黑一直跟著,以為葉揚在帶他戲耍,尾巴搖得直歡。

    「我就不信砸不開!」

    葉揚又砸了兩下,實在沒力氣了,他喘了兩口氣,準備再次抬起石頭作勢要衝時,衣袍被大黑咬住了。

    「大黑,怎麼了?」葉揚皺眉道。

    大黑咬著葉揚的衣角直往後拖。

    「別鬧,快讓開。」

    大黑嗚嗚低鳴,仍然是不鬆口。

    葉揚心中一動,「你有辦法?」大黑搖搖尾巴,拖得更帶勁了。

    葉揚將信將疑跟著大黑走了兩步,大黑鬆開嘴,竄了出去,葉揚緊跟上去。

    轉出王府後門所在的胡同,又繞了兩個胡同,大黑停在一處牆跟處低叫兩聲,葉揚跑過去,見到那處草石雜亂,他低下身拔開枯草,現出一個小洞。

    狗洞?

    葉揚一愣,想也不想伏身爬了進去。

    一牆之隔是一個廢棄的花園,這園子離自已居處不遠,他以前來過,說起來第一次見到大黑就是在這裡。

    葉揚緊緊衣帶,疾步向自已的小屋跑去。

    遠遠地就看到小屋大門敞開。

    不好!

    他心中發緊,直衝過去,剛到門口,眼前的情景讓他一下子呆住了。

    屋內就像被洪水沖洗過一般,母親盛放衣物的櫃子四散;床上書籍扔得到處都是;屋角水缸裂為兩半,水流得一地,自已給母親刻制的墓碑和父親的長生牌位此刻正浸泡在污水之中。

    葉揚眼睛一下子紅了,發狂般衝到水中拾起兩塊牌位,把他們緊緊抱在懷裡,「欺人太甚!惡賊……今日有你無我!」

    葉揚全身的血一下子湧到頭上,他怒吼一聲,伸手入懷握住短刀,轉身衝出屋子。

    深夜中看不清道路,積雪仍厚,葉揚跌跌撞撞幾次摔倒,他哼也不哼一聲。

    丁四在前院自已去不了,不過老張居處卻是在後跨院,不過兩進院子距離,他一口氣衝到老張住的屋子外。

    屋內燈光通明,一陣酒肉香氣從窗口飄了出來。

    「來,丁四兄弟,喝,喝酒……」

    「啪」酒杯砸在桌子上,只聽丁四粗聲粗氣地罵道:「你這老傢伙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轉的什麼花花心思,那些衣被要來有個屁用,拿去典當也值不了幾分銀子,我可說好,你拿了簪子,可這怎麼個算法咱們得一五一十算清楚……真他媽倒八輩子血霉,還什麼東鄉候子嗣,只有一根破簪子。」

    簪子被他們搶去了!那是母親唯一沒有典當的飾物,葉揚有次夜半醒來見到母親撫摸著簪子神態癡迷,他心中一直認定那是父親留給母親的信物。

    「強盜,還我東西!」葉揚猛地推開房門衝了進去。

    那簪子正拿在老張手中,油燈下,散發著溫潤的光茫。

    「嘖嘖,你這小雜種還真是命大,那樣都死不了。」老張手掌一翻,收起簪子,起身走到葉揚面前。

    「把搶我的東西都還給我!」葉揚瞪著眼睛喊道。

    老張臉色一變,低喝道:「你以為叫這大聲就有人聽到嗎?就算有人聽到又怎樣?我今天打死你也沒人敢說二話。」

    葉揚狠狠盯著老張,眼睛裡似在噴火。

    「囉嗦什麼?打斷他兩條腿,看他還敢找來。」丁四坐在酒桌旁灌了一大口酒,嚷道。

    老張陰沉著臉,向前搶了兩步,轉身冷冷說道:「不用,直接幹掉這雜種,免留後患。」

    葉揚雖急怒,卻不失機靈,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這老張已經將門口擋住,心中暗叫要遭,此時他已經被困在屋內。

    沒想到他們真是無法無天,竟敢在王府內肆意行兇殺人!

    葉揚見機不妙,又急又怒,左右環顧房內,轉眼間已想到應對辦法。

    丁四站起身,朝他走了過來,「老子正好不爽,就拿你開刀。」

    葉揚一步步退後,到了火爐邊。

    「這樣細皮嫩肉的,殺了可惜,要是賣給別人做兔兒爺,可比那破簪子值錢。」丁四裂嘴笑道。

    「哼,打殺了乾淨,不要圖幾個破錢生出事端。」老張罵了一句,也逼了上來。

    葉揚已緊靠著火爐,他手指觸到一片滾燙,飛快地轉身抄起火爐上的水壺,手一揮,壺中熱水朝兩人淋了過去。

    「小子你敢!」那兩人大驚,急忙用袖子護住頭臉向旁邊閃避。

    就是現在!

    葉揚看準時機,從懷裡抄出短刀沖丁四直刺過去。

    唰地一聲,鋒利的短刀劃破丁四衣襟,丁四匆忙中身子一轉,讓了過去,轉身抬腿狠狠地踢到葉揚胸口。

    「噗!」這一下又快又狠,葉揚只覺五腑六髒都抽搐起來,逆血上湧,吐了一大口血。

    「找死!」丁四臉上紅通通地,額上起了個燎泡,痛得臉皮直抽,肚子上一道長長的破口,隱隱有血滲了出來。

    可惜,差一點點……葉揚受此重擊,心中反而一下子冷靜下來,他用袖子擦去嘴角血跡,掙扎著靠著門坐了起來。

    丁四把袖子一挽,大步走過來,「今天不把你活剮了,老子著獰笑著抬起腳衝著葉揚腦袋直踏下去。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從門外竄了進來,猛地撞在丁四腰上。

    「啊……呀……」這一撞力氣十分大,直接把丁四撞翻在地,他腦袋狠狠地磕在酒桌桌腿上,轟地一下,酒桌翻倒,上面的碗碟全扣在丁四頭上。

    「哎呀!我的桌子!」老張在一旁跳了起來,心痛地看著滿地瓷盤碎片。

    「大黑!」葉揚大喜叫道,剛剛衝進來擋了他必死一腿的正是大黑!

    大黑緊緊咬著丁四小腿,鼻腔中發出巨大的咆哮聲!

    「該死的畜生!」丁四痛極,揮拳猛擊在大黑頭上。

    鮮血從大黑鼻子裡流了出來,它死死咬著丁四,發狂般向後一拖。

    「啊!」這一下像是要把肉都撕裂下來,丁四痛得大吼一聲,再次揮拳砸向大黑。

    大黑緊緊咬著就是不鬆口。

    「不要打它!」葉揚覺得渾身的血都像要燃燒起來,他連滾帶爬衝了過去,一把緊緊抱著丁四手臂,張嘴狠狠咬了下去。

    「啊!」丁四痛得慘號一聲,他大聲喊道,「我操,老張你他媽倒是過來幫忙啊。」

    老張像是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撐著半垮的桌子,身子抵在牆上,連連搖頭。

    「操你大爺的。」丁四氣急,一巴掌刮在葉揚臉上。

    這一掌正打在葉揚耳門上,他眼中金星亂晃,牙根一鬆,人一下子坐在地上。

    「我操你祖宗。」葉揚眼鼻處全是鮮血,他狠狠吐了口血沫,一躍而起,合身撲向丁四。

    丁四下意識一擋,哪知葉揚突然身子一矮,擋了個空,正要收回手去抓葉揚,忽覺得心口一痛,低頭一看,一把短刀正插在胸口上,只留個刀柄握在葉揚手中。

    丁四全身氣力一下子全都抽空,手停半空中,對著虛空抓了兩下,又無力垂下。

    「這……」他喉嚨裡「格格」地響,臉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動,鼻孔漸漸擴張,張大了嘴。

    葉揚瞪著丁四,費勁地喘息著,猛地從丁四胸口拔出短刀,只聽「噗」地一下,血像箭一樣從丁四心口上直噴出來,濺了他一身一臉。

    丁四悶地胸口中的一股氣吐了出來,大喊一聲,腿一彈,再也沒有動靜了。

    「殺人了……殺……殺人了……」靠在牆邊的老張臉色蒼白,無力地嘶叫,他雙腿抖得厲害,想跑卻邁不動腿。

    葉揚冷冷地看了老張一眼,手撐在丁四身上,深深吸了口氣,胸腹間一陣劇痛,他以前曾讀過《歧黃經》、《內、外經》,心知內臟已受重傷,短時間很難癒合了。

    倒在血泊中的大黑身子不住抽動,葉揚心中悲慟,卻咬著牙不過去看它,奮力站了起來。

    他因為身世的緣故受人嘲笑,與街市上半大的小孩不知打過多少架了,深知此時絕不能示弱。

    「浴仇人之血,不亦快哉!」葉揚臉色鐵青,持著尚掛著血珠的刀,指著老張,「你說是吧,張爺?」

    老張不知是冷是怕,牙直嗑碰,眼前這人臉上被鮮血污得不辨面目,渾身流趟的血水叫冷風一吹,已結為一層血色冰晶,掛在身上猶如鐵衣血鎧,望之如修羅魔星下凡,怎不讓他心驚膽戰,懼道:「你……你不要過來,這……這是總管的意思,與……與小人無關啊……」

    「與你無關?」葉揚逼近一步。

    「是總管!他……他知道你母親去世,想強佔那處別院安置自已外室,這才叫小人趕你走呀……」

    「總管?哼,我母親就算去世了,也由不得你們來欺凌我,他就不怕王爺知道?」葉揚身子發冷,手上的刀也隨之抖動起來,就在老張脖頸前晃動。

    血紅的刀子亂晃,老張努力把頭朝後仰,臉上表情像苦瓜一樣,「王……王爺現在醉心仙道修行,王妃死去多年,早……早已沒人過問這些雜事了。」

    葉揚皺著眉頭,他胸腹間越來越痛,身子也一陣陣發冷,恐怕傷勢就要發作,好在現在嚇住了老張,讓他不敢造次。但時間無多,他趕緊問:「天生道是什麼?我父親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他迷惑了十年,期待了十年的答案,眼見呼之欲出,葉揚的心一下子糾了起來。

    老張一呆,「天生道?」他眼中有些茫然,「十五年前天生道為什麼作亂,又為什麼被朝庭剿滅,這個小人只聽到些傳聞,至於具體的原因,小人實是不知啊……至於你父親……呃,我只是聽二伯,就是總管,他酒後說漏了嘴,我才知道你父親是天生道弟子,其他的,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葉揚心中失望,氣力一弱,再也支撐不住,打了個踉蹌。

    在不自覺摀住胸口的一刻,葉揚瞟見老張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驚疑,心中警覺,暗道不妙,他短刀直指著老張心口,「東西還我,就饒了你。」

    這時他胸口劇痛,呼吸不暢,連話也不敢多說,他自知再無一拼之力,如是讓老張回過神來,與他糾纏,小命說不定就交代在這裡了。

    老張眼睛盯著葉揚,又轉臉丁四血淋淋的屍體一眼,手指著屋角一個包裹,「東西都在那裡了。」

    「還有簪子!」葉揚厲聲道。

    老張伸手遞出攥在手裡的簪子。

    葉揚不動神色,伸手去接,哪知他捏著簪子的一頭一拉,竟然沒有從老張手裡拽出來,簪子握在老張手裡沒有鬆開。

    葉揚惡狠狠地瞪了老張一眼,再一拉,才拿回簪子。

    他從屋角拾起包袱,也不打開來檢查,轉身就走。

    到門口時,他正想俯身抱起大黑,不想牽動傷勢,腿一軟,撲倒在地上。

    「不好!」

    葉揚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耳中就聽腳步急響,他唉了口氣,轉頭就見老張氣急敗壞地拎著一張長椅走了過來。

    這老張見機倒快!

    「病貓裝虎,媽的,差點真讓你騙到了。」

    不容多想,葉揚奮力向旁邊挪開,只聽「啪」地聲響,一把椅子砸在地上,椅腳斷了兩根。

    葉揚此時體力全無,就勢在地上一滾,迎著老張過來的方向,手一拽,用力抱住老張的腿,

    「呀!」老張叫了一聲,腿一軟,被拉得向地上倒去,兩人扭打著,一陣纏糾之後,再也沒有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葉揚喘息著從地上掙扎著起來,舉起手上的玉簪,用袖子輕輕擦拭乾淨,放在懷中,然後把伏倒在地上的老張身體翻動,從他腰間拔出短刀,看著刀上往下滴落的鮮血,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葉揚轉身到正屋,抱著微微喘息的大黑,眼眶一下子紅了。

    他想了想,返身進內屋找了塊油布,將地上沒有碎的肉食包了起來,拾起包裹背在身上,出了門。

    夜至三更,風雪更急,葉揚緊了緊衣袍,抱起大黑,蹣跚著走出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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