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二章 知音逢，一曲笑傲！ 文 / 君莫無語
「請。」莫大先生左手握著胡琴，躍上台去，雙手向那蒙著面紗的女子拱了拱，說道：「任大小姐，獻醜了。」
台上二人對峙，台下的議論聲又是一片。
按理說，莫大先生屬於衡山派掌門，理應被正道人士看好，可實際情況卻是有些不同。兩人在台上一站，任盈盈一身白衣，綽約飄逸，臉上的面紗更增加了一股子朦朧的美，整個人本身已經是首讓人品味無窮的曲子，此等美女若是再懷中抱琴，舞動那纖纖手指，那便如仙女下凡，一曲仙音繚繞，三日不絕於耳。反觀莫大先生，不但人長得醜，整個一乾癟癟的年邁老頭子，往台上一站便已經大倒眾人胃口，而且打扮得甚是落拓寒酸，明顯就是個唱戲討錢的窮老叫花子。更加可悲的是，如此不修邊幅，相貌醜陋的莫大先生卻又和神仙中人一般的任盈盈站在一起，這麼一對比，莫大先生就顯得更加悲劇了。
武林正道中人在台下紛紛歎息著，目光中顯然透著些悲壯，龍凡更是不忍用目光去欺負可憐的莫大掌門，直接向任大小姐行注目禮，台下不管是正道，邪道還是旁門左道，有一大半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任盈盈身上。
比起糟老頭子，人們當然更加喜歡看年輕貌美的女子，此事與正邪立場無關，只關風月情懷。
台上二人還未較技，賣相上，衡山派的掌門莫大先生已經是一敗塗地。
只見莫大先生左手握著胡琴，右手拉弦，眾人耳中傳入幾下幽幽的胡琴聲，琴聲淒涼，似是歎息，又似哭泣，緊跟著琴聲顫抖起來，發出瑟瑟瑟斷續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在樹葉之上。
龍凡眼前彷彿出現一個遲暮的老人在無奈地面對著歲月的流逝，江湖的紛爭，佝僂著身軀踽踽獨行。
消沉、悲歎、眾人皆醒我獨醉，莫大先生的胡琴幽幽然，卻淋漓盡致地把淒苦哀愁演繹得直入人心。
龍凡想起了一位現代的街頭藝術家瞎子阿炳，還有他的《二泉映月》。莫大先生宛然便是另一個瞎子阿炳的形象，台上，骨瘦如柴的莫大先生，雙肩拱起，真如一個時時刻刻便會倒斃的癆病鬼，再配上這首淒苦調子，倒是勾起了在場武林人士心中的幾分哀思與同情。
胡琴聲越來越低，有如嗚咽，愈發的淒苦，最後錚然一聲止住，莫大先生拱了拱手道：「任大小姐，請。」
任盈盈懷抱古琴，盤腿坐下，綽約的身姿，朦朧的面紗，飄逸秀美的氣質，整個畫面讓所有人脫離了莫大先生方纔那陰暗的意境，只覺得耳目清新，便猶如飲了山間甘泉般神清氣爽。
任盈盈伸出蔥蔥玉指，按在古琴上，調了調弦，便開始彈奏起來。
琴聲叮咚響起，曲調卻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輕輕歎息，又似是朝露暗潤花瓣，曉風低拂柳梢，好一幅人間仙境！
眾人只覺得眼前恍若有彩蝶翩翩起舞，群花綻放，爭相鬥艷，一位仙子凌空而舞，廣袖輕舒，衣袂飄舉，冷傲的氣質，孤寂的心境，遺世獨立卻無人知曉。
琴聲裊裊不絕，任大小姐住手站起，台下眾人卻依然沉浸在那幅動人的畫面中恍若未覺。
「莫大先生，承讓。」任盈盈輕輕一笑，開口了。
在場的武林人士終於清醒過來，臉上的表情卻是複雜之極。兩人都已彈奏完畢，自然是到了分勝負，定輸贏的時候，按理說莫大先生是正道掌門，武林群豪應該立馬喝彩支持聲援，將魔教妖女的琴藝批駁得一無是處，然而從剛才兩人演奏的氣氛格調來看，不論技巧，任盈盈的意境卻是比莫大先生要高了一籌，清新飄逸的仙家神韻與陰沉淒苦的人間格調，相比起來，莫大先生的曲子倒有幾分魔教的氣派，而任大小姐的琴聲卻是儼然一副名門正道神韻。
眾人張了張嘴，這時本應該力頂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說些譬如「琴藝超群」「格調古雅」「天上獨有，人間絕無」之類的恭維，話到嘴邊卻覺得說不出口，這些詞要是用來形容任大小姐的琴藝倒是無比的恰當。可任盈盈是誰？日月神教的聖姑，武林正道人士見了都該喊打喊殺的魔教妖女，她怎麼能彈奏出品味如此高雅的曲子，她只配彈奏那些庸俗的靡靡之音，她台下的正道人士一片沉默。
莫大先生臉現頹然之色，歎息了一聲，剛想低頭認輸，卻聽得一二下極低極細的簫聲驀地響了起來，簫聲迴旋婉轉，一個盤旋，拔入雲霄。眾人紛紛朝著出聲處看去，只見此次金盆洗手大會的主人劉正風換上了一襲青衫，橫簫吹奏，腳尖一點，衣袖飄飛，躍上了木台。
人群中的龍凡嘿嘿一笑道：「大戲終於開始了。」
簫聲古樸，意境悠遠，比起莫大先生的淒苦胡琴聲，劉正風一出手，便透出一股子大家風範，任盈盈的臉色顯得很凝重，略略失神。
簫聲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眾人眼前似乎出現了一位卓爾不群的書生，手揮狼毫，握運頓抖提懸，瀟灑之至地在宣紙上肆意縱橫，龍飛鳳舞。
任盈盈的臉色變得灰白，嘴唇暗咬，繼續聽著。
劉正風橫簫而吹，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猶如鳴泉飛濺，只見眾人腦中臆想出來的書生頓時狂態畢露，捲起衣袖，大手一揮，筆鋒順轉起回落逆，揮毫任意，緊接著筆鋒一個側身，墨跡淋漓酣暢。
白鶴七分醉續杯，入木當三分，力透宣紙背！
下筆寂寞，簫聲固然，劉正風臉上一片寥落，宛如背著手站在山峰絕頂，雲海茫茫卻無一人知音。
繼而，簫聲古樸又如百家爭鳴，悠遠的水墨年代在無盡蔓延著，撇折捺橫豎，書寫妙筆生花，畫龍點睛的神來意境。
歐陽在起舞，醉翁亭上一壺酒盡；蘇東坡立於船頭，昂然唱著大江東去；翰林院中，眾學子們以文論武；江湖上，刀光劍影，正邪難辨；山間，兩位隱士各自捻起黑白子，看向棋盤
任盈盈面容完全失色，嘴唇顫抖著，終於把目光投向了曲洋。
曲洋接過焦尾古琴，盤坐在地，順著劉正風的簫聲便彈奏了起來。兩人目光一碰，曲洋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劉正風簫聲趨於溫雅婉轉，正是那首《笑傲江湖》的前奏！
豪情在天，青鋒在手！
在場的武林人士不論出身何門何派，紛紛憶起少年時，當自己第一次接過那柄沉甸甸的寶劍，心中的豪氣，胸中的熱血，腦中的激動與憧憬。
仗劍八萬里，橫戈天地間！縱馬江湖道，心自比天高！
琴韻突轉柔和，錚然聲忽高忽低，驀地裡琴韻簫聲陡然又是一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只聽得台下眾人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拔劍起舞。
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絃琴只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眾人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只覺得以往情景歷歷在目，從自己踏入江湖，現實跟理想的差距大的讓自己欲哭無淚。
江湖險惡，人心莫測，一入江湖歲月催，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人在江湖走，打不過就得跑。
正邪之分，理念之爭，刀光劍影，恩怨情仇，糾葛不斷
琴聲好似歎息，簫聲有如低吟，一番落寞後又鏗然鳴響！
「曲雖妙，若是無詞，不免讓人惋惜！」
正當眾人沉浸在曲洋和劉正風的合奏中，聽得一人哈哈大笑而來，只見一個白衣人臉上帶著銀色面具，雙腳騰空，踩著眾人的腦袋躍到了台上。
「少林武當皆俯首，五月廢材盡低頭，這一曲《笑傲江湖》當名揚天下！在下不才，願為它填上一詞。」神秘白衣人氣沉丹田，吐勁發聲，台下眾人剛還為這人蔑視正派的囂張而微微不忿，此人中途打擾了大家聽曲的氣氛更是讓眾人抓狂，然而一聽那人接下來合著曲調所唱之詞，在場所有人無不心情激盪，熱血昂揚！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事幾多驕」
「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滄海一笑，江山一笑，清風一笑一曲笑傲譜寫盡江湖百態，英雄豪氣！
月笙天聽著這熟悉的旋律一時不免得癡了，卻沒發現自己身邊的龍凡早已經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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