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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十六章朱唇落煙霞3 文 / 錦秋詞

    第七十六章朱唇落煙霞3

    正當眾妖都以為河中兩人會被淹死時,河底突然一陣急流湧動,載浮載沉的兩人本已力竭,突然好像感應到什麼似的,死命撲騰起來。那羽族郡主更是不要臉面的慘聲呼救。

    玉言眼神一厲,飄身飛起,足尖往那羽族郡主頭頂點去。眾妖大嘩,人家都那樣了,她還落井下石!卻又齊齊止住呼聲,只見玉言身姿翩然,足尖往人家頭頂一落,身子便一個急旋,冰帩袍角散開如同一朵冰蓮開放,蓮瓣尖尖上隱隱紅絲舞動,曼妙無比。

    突然蓮花收斂,輕飄飄站在人家頭頂的玉言,姿態宛如飛仙,十指之間銀紅絲交錯相織,另一端深深沒入黑色河水中。眾人都驚呆了,就連頭頂被她踩著的羽族郡主,被她這麼一踩,身子僵直如同木樁杵在河裡,倒也不再下沉,不知是驚是冷,已是呆了。

    忽然間,玉言臉上露出笑容,直如春暖花開,一股極其溫柔也極凌亂的殺氣瞬間迸發,輕叱一聲,白衣如翔雲之鶴,翩然飛回岸上,十指一提,河中「唰啦」一聲水花四濺,方纔那噬人而食的黑色長物已被交錯的銀紅絲拖出水面,就在那醜陋形態映入眾人眼簾時,低喝一聲,「碎!」繃緊交錯的紅絲驀然收縮交割,那怪物巨口大張,發出無聲的嘶叫,在銀紅絲威力下生生被切割成無數分離的血肉,龐大的黑色身軀霎時變成碎肉血雨,當空灑下。岸上眾妖大聲尖叫走避,頓時亂成一團。

    等到眾人驚魂甫定,才發現那些散發出陣陣腥臭的血肉之中,掉入河裡的兩個羽族少女已被救起,渾身濕透,正在伏地乾嘔,狼狽非常。而那一白一青一對男女,已經不見所蹤。

    這當下玉言跟錦青兩個已經脫離了是非坑,轉到少有妖出沒的第一層,地下河旁邊。玉言捻撚手指,指尖上是剛才那怪物被絞碎時殘留的體液,又黏又滑,一股腥臭,但這種味道又跟鱗族的有著不同。

    錦青沿著河岸來回走了兩趟,對玉言搖了搖頭。玉言明白他的意思,這深不可測的河流裡面,竟然沒有鱗族族人的存在!她們是嫌棄這裡環境不好,還是被剛才那樣的怪物趕盡殺絕?

    玉言往平靜無波的河水走了一步,瞧了瞧那黑糊糊芝麻糊狀的河面,猶豫了一下,伸手脫衣服。錦青伸手過來按在她手背上,示意自己下去。玉言拍拍他手,讓他鬆開,錦青不肯,玉言便道:「你又想當泥鰍?你肯,我可捨不得。」錦青臉上一紅,想起她替自己抹藥長鱗那回,趁著自己傷後懵懂,沒搞清楚狀況,全身上下都輕薄了一遍,不禁狠狠白她一眼。玉言呵呵一笑,把脫下的長衣往錦青懷裡一塞,長長龍身自褻衣中抽出,只一晃,火焰般的尾巴一閃直沒河中,靜謐的河面只剩得幾圈漣漪。

    玉言嫌那河水髒,特意化出龍身才下河,結果一下水便被那粘稠的河水包裹起來,渾身不舒服。她下水可不是為了什麼顯擺,只因那怪東西雖然不是族類,但也長得很像,難怪別人把賬算作咱頭上來。她也不是怕背黑鍋,不過身為鱗族妖神的尊嚴不容挑釁,得下去河底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且也要搞清楚為何喏大一條河,連一個族人也沒有,不是但凡水域都是鱗族的地頭麼?

    她化出龍身,在河裡游了一段,漸漸往深處潛,這河真是深不可測,她下潛了半晌,還沒見到底。這河底比河面黑上百倍,幸虧她一雙電目,射出的亮光劈開重重黑暗,讓她毫不費勁的下潛。潛游了半晌,她發現不對勁,按說這河雖深,也不是這種深法,按她這種速度,早就把地底刺穿……雖然地底有多深她不知道,但定然不是深得這般離譜,竟會比她在東海底的龍宮還要深上幾倍。難道是中了什麼陷阱?

    障眼法?一個遺忘已久的詞語突然蹦進她腦裡,她不安的揮了揮尾巴,不瞭解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這個詞,難道以前曾經吃過同樣的虧?不然為何一想起這個,渾身就一激靈,極度不爽的感覺。她暫時停止了下潛的動作,這黑水有種粘稠性,她不動竟也不會下沉,懸浮在河流中部,極其詭譎的感覺。

    她猶豫了片刻,始終抓不住一閃即逝的印象,忽然發怒,尾巴一擺,雙爪箕張,猛的往前方一頭紮去。往下潛不到底,就不信往前闖不行,這小小個巖洞,難道還想困住一條龍!

    尾巴疾擺,認準一個方向直闖。游了片刻,覺得真正不對,游了這麼久,就算是她的東海,也有好幾個來回了,這巖洞下的河流竟還沒到邊!

    至此,她明白自己真的是被什麼法術困住了,腔子裡的頓時騰起怒火,昂頭擺尾,身上玉鱗閃出道道電光,把個黑糊糊的河底照個通亮。這時她才看清楚,周圍混沌一片之中隱隱穿插著一些柱狀物,她白目電閃,忽忽一看,只見是一根根兒臂粗細的木樁,從河底豎立而起,上抵河面,組成一道道木柵。

    有河底有河面,離真相還遠麼?可當玉言奮力往下潛,卻發現那近在眼前的河底無法觸碰,怎麼游也到不了,她轉而往河面鑽,結果那看上去伸伸爪子就能碰到的河面,高遠得像天空一樣,你可以在雲層遨遊,可要繼續往上飛,永遠沒有個盡頭!

    她牙齒咬的格格響,看來問題就出在那些見鬼的木樁上,看我撞壞幾根,這法陣是破還是不破!奮起神威,衝到木樁前面,拿角便掀。

    河岸上的錦青見她久去不歸,不禁焦急起來。提氣喊了幾聲,卻不聞回應,只見河面平靜無波,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擔心不已,把玉言的冰綃袍子疊好放在地上,便要跳入河中接應。忽地風聲響過,有個滿是驕矜的清脆聲音呼道:「死爬蟲,你在這兒做什麼?」

    「……」錦青見到一個紅髮少年站在一旁,一身紅衣,渾身上下像著了火一般,撅著嘴,吊著一雙鳳眼,好好的五官因為要作出驕傲不屑的樣子都移了位。他不認得他,他被救回的時候朱霓已經跑了,但他卻從對方身上氣息感應到他是羽族人,只怕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來找麻煩,暗暗提防。

    「你在這裡幹嘛啊?你拿著的是什麼?她去了哪裡?」朱霓原本一臉不屑,見到他放在腳邊的冰綃袍子,立即臉色大變,連珠炮似的迸出一串又快又急的問題。

    「……」錦青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沉默寡言,何況是對著這麼一個他提防著的傢伙,不但一語不發,連眼神也不跟他相對,嫌煩一般轉過身,拿背影對著他,明白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朱霓罵道:「死爬蟲你是啞了嗎?本宮在問你的話啊!」

    錦青臉一沉,身上逼出一股陰冷的殺氣。朱霓鼻子發癢,「啊啾」打了一個大噴嚏,瞪眼道:「死爬蟲你皮癢了,找本宮打架?」

    錦青懶得理他,幾步走到河岸便要往下跳,袍擺突然被一把揪住,朱霓大叫:「你有什麼想不開的,本宮罵你是看得起你……你是不是給那冷血龍拋棄了,也用不著尋死啊。」

    錦青忍無可忍,拔出刀來,猛的一揮。朱霓急忙鬆手,卻見一截青色袍擺飄飄悠悠落在地上,對方已經把他抓過的袍擺都削了,明擺著是討厭他。朱霓性子驕傲,骨子裡卻是堅韌不拔,見他如此,更起了探究的心,這邊削了袍,那邊他就搶在前頭,攔個正著。你不告訴我你想幹嘛就別想下水。

    錦青沉靜的臉上也不禁起了怒容,又拔出龍刃猛的一揮,朱霓知道厲害,退開數丈,叫道:「你有好東西,我也有,不怕你!」伸手往天一招,收回時多了一具六絃琴,琴身古樸斑駁,形狀較一般的琴要瘦長,週身散發出一股清聖之氣。朱霓叫道:「來吧來吧,我這大聖遺音琴可不怕你的刀!」

    錦青不想跟他糾纏,虛晃兩招,身影如同鬼魅,眨眼間已至河岸,他料定羽族人畏水,只要他跳入河中,對方定不能跟來。不想朱霓追他不及,卻猛一撥弦,大聖遺音琴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清響,震得錦青腦袋直發暈不說,平靜無波的河面被激起無數破碎波紋,暗湧陣陣,竟像是一面鏡子被他一弦震裂。

    朱霓見到一下就阻止了錦青,正在得意,忽然見到河水波動,臉色有變:「她是不是在河裡?她是不是在裡面?」

    錦青待他近前,霍的一刀劈去,剛才一聲震得他的耳膜現在還嗡嗡作響,他已認定此人是敵非友,一刀劈來,殺氣凜然。朱霓匆忙拿琴一格,兩下相碰,「嘎」的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的聲音,他顧不上心疼他的寶貝琴,急道:「你快告訴我啊,她是不是在河裡,河裡被下了鎖魂椿啊!」

    「鎖魂椿?」錦青曾在紫遨手下受過各種訓練,世間法術法陣也略有涉獵,他雖不識得此物,但大名卻是聽過的。

    那是得道高人在極陰之地用槐木樁布下的一種毒辣法陣,若從死門闖入的精怪鬼類,但凡是有法力的,都會被困在陣中無法突破,妖氣精力漸漸被佈陣的木樁吸盡,直至妖氣殆盡,妖身消亡。吸收了精怪鬼類妖氣精力的木樁卻會因此而法力大增,況且槐木是極陰之木,本身就很吸引精怪依附,假如吸收了足夠的妖氣精力,那些木樁也有成妖的可能,到了那麼一天,就會成為布下陣法之人的手下傀儡。總之,這是一種布下陷阱自己養妖的陰損陣法,只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妖界重要之地。

    錦青聽朱霓這麼一說,頓時心焦如焚,想起玉言下去已有小半個時辰,動靜全無,難道已經被鎖魂椿所困?這些鎖魂椿布在這極其隱秘之地已不知多久,難怪河裡連一個族人都沒有,想是早已全遭毒手,也難怪會出現剛才那種會冒出水面吞噬妖怪的怪物,看來就是這鎖魂椿的化身,已經幻變成妖狀,這麼說來,就算殿下是真龍之身,被這些妖陣所困,怕也不易脫身。

    他關心則亂,握緊刀柄便要往下跳。朱霓一把拉住,叫道:「跳什麼跳,你知道這裡是生門還是死門麼?如果是死門,你跳下去也是個死!」

    錦青知道他說的是道理,可覺得他說的話刺耳,猛然一揮,揮開他手。朱霓叫道:「霍,還有脾氣呢,難道我沒有?你這死爬蟲,我偏不幫你,你要送死自個兒去。」見到錦青無動於衷真的又要往下跳,急道:「別別,我算服了你,你別衝動行不行?等我先看看,救人也不是這樣救法的,你的妖力能強過那冷血龍麼!」低聲嘀咕:「看去死人臉,心裡面這麼衝動,蠢爬蟲,跟冷血龍一樣蠢!」

    仔細看了一回,指著河岸一處微微的凸起道:「這裡好像是生門……就算不是,也絕對不是死門,我們從這裡下去最合適。」見到錦青就要往下跳,急道:「你別丟下我,我要跟你一起去!少了我,你絕對救不了她!」錦青一臉你在放屁的表情,朱霓叫道:「你不信你就自己去試試,保證跟她死一塊兒……哎哎……你這死爬蟲,我跟你激將法你聽不懂?氣死我了,你不捎帶我一塊你一個人曉得怎麼破陣麼?我跟你說,只要她沒有識破這陣法,胡亂觸碰那些椿木是不會有事的,只要……」

    話聲未畢,腳底下踩著的河岸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兩人全都站立不住,頓時歪倒。朱霓慘叫道:「糟了糟了,她撞到椿木了。」再一看錦青人影沒了,心裡叫苦不迭,趕到河岸往下一看,黑漆漆的河水像是往他迎面撲來,他嚇得渾身一哆嗦,縮了回來。心裡一股強烈的不安恐懼驅之不散。

    罷了罷了,那把自己孵出來的冷血龍困在下面,自己要是不救她,豈不是會被人說忘恩負義?教人知道堂堂羽族妖神小殿下是個貪生怕死之輩,連脫殼之恩都不敢報,丟臉死了!

    躊躇半晌,把心一橫,大呼:「死爬蟲,等我一等!」捏著鼻子,兩眼一閉,便往河裡「噗通」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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