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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五十九章青蛟披金鱗2 文 / 錦秋詞

    第五十九章青蛟披金鱗2

    冷楓見到寒玉匣裡蜷成一團的小蛟,臉色僵冷得比起盒子裡凍得青裡透白的小蛟也差不了多少。

    玉言連忙掏出遺夢珠遞過去:「冷神醫,這是你要的遺夢珠,都在這裡。現在可以救他了嗎?」

    冷楓打開盒子,看見裡面裝著的幾顆遺夢珠,眼神一下子深了去,發怔了一會兒,抬起一雙新月彎彎的明眸望著玉言,半晌無語。這下他穿了一件緋色的薄衣,淡淡的桃花顏色,不透,也不艷麗,襯得他高挑頎秀的身材像株粉孜孜的桃花樹,姍姍秀色讓牆上的照明的明珠也失了光彩。

    玉言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神醫,現在可以救他了嗎?」她又問一遍。

    「他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嗎?」

    「很重要。」

    「重要到什麼程度?」

    「……」如果是在早一天,甚至是早一個時辰問這個問題,玉言一定回答不出來。但是經過剛才虛驚一場,她已經能夠準確衡量蓮官在自己心裡的重量。

    「他,比這個世上絕大部分的人加起來都重要。我跟他一起,度過了很多難忘的時光,要是他不能與我分享,那些時光就像不曾存在一樣,那種感覺很難受。」

    她想起剛才那種心臟被活生生剜去一塊的感覺,不禁緊緊按住胸口,吸了口氣。

    「如果可以,我寧願代替他去受那些苦。」她忽然微微笑了笑,「無論怎麼說,我好歹是個殿下,總比他強些的……」

    冷楓忽然被這個天真的表情打動了,心軟了一下,但他得漂亮誰不會,只怕真的要殿下作出犧牲時,就不會做出來了。」

    「你說出來,我一定會做。不過要我的命可不成,要是我死了,會連累你們兩個的。」

    冷楓愕然一下,搖了搖頭,有點嘲諷的笑,「用不著死,二殿下的性命,天下誰敢要……不過是要你五片鱗甲而已。」

    「鱗甲?」

    「不錯。棘青的傷患久久不愈,是因為他體表無鱗,沒有本族的自愈功能。殿下是真龍後裔,若能以龍鱗混合生肌靈藥敷之,可以讓他長出鱗甲,外傷自然痊癒。此法不但可以解一時之厄,還可治癒他的先天不足,讓他脫胎換骨。」

    「有這樣的好事?他真的可以長出鱗來?」玉言喜動顏色。蓮官一向怪怪的,又不肯說話,像得了自閉症,一定是心理陰影過重,要是能根治他的心病,讓他在陽光下展現笑容,那該多好!

    冷楓眼裡閃過一絲詫異,「殿下好像很高興?」

    「我自然很高興……呃,你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刮幾個鱗下來會很疼麼?」

    冷楓一臉吃了出乎意料食物有口難言的樣子,「疼……是自然的,揭下龍鱗,不亞於剜肉刮骨之痛。」

    見到玉言應聲打了個冷戰,他才稍微滿意了些。就說嘛,怎麼會有龍族聽說要刮自己的鱗還面不改色,反而一臉興奮的,就算是條魚,也會嚇得面無人色的呀!

    「怎麼,怕了吧?」奇怪的想諷刺她一下,儘管知道這樣可能會把她激走,但還是脫口而出,搞不清是什麼心理。

    「我不是怕……」雖然她是很怕疼,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啦。她猶豫了半天,才面有難色的低聲說:「我想起來一件事情,那個……我好像……還不會變……變……」

    「變?變什麼?」

    「變龍啦!」

    「……咳,咳咳……」冷楓幾乎被自己一口倒灌的口水嗆死。堂堂龍神二殿下竟然說她自己不會變化龍身,這開的是什麼超越妖界的玩笑!

    「我以前試過變出尾巴來,也……變出手爪來……可是全身變就沒試過……現在也忘了……」她難以啟齒的是,她懷疑自己當時墜下落雲淵太過傷心絕望,在心裡念了璇璣鎖身咒好幾百遍,不知會不會過了頭,往後把真身都鎖死了,再也不會變了。

    「……」冷楓無語的看了她一會兒,說,「把你的手給我。」

    他按住玉言的手腕把脈,眉尖輕輕佻起來,牆壁上鑲嵌的明珠映照著他微俯的側臉,輪廓凸現珠光綺色中,空氣似乎在微微蕩漾,他的神情似怒似喜,讓人捉摸不定。

    「你頭一次化形是在什麼時候?」

    「一個月前吧。」玉言的聲音低低,有點難過。第一次變出尾巴來,是跟棘青在玉帶洞裡,她自己都不知道。

    「此前一直是人身?」

    「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人,不然也不會一心想修道成仙。

    「人身之時,可是從未來過葵水?」

    「呃……」她尷尬的點了點頭,臉燒了起來。讓男人當婦科大夫,真是一件令人尷尬的事情,尤其還是長成這樣的一個男子。

    「你在幼時被污穢之物灌入七竅,封了妖識,把妖靈之源都堵死了,你可知道?」

    冷楓打量著她,彎彎月牙眼裡的是什麼表情?竟然好像是同情……她一定是看錯了。

    「我知道的,是喝了黑狗血……我知道的。」她點點頭,瞧了瞧冷楓臉上的表情:「你別難過,我不怪她們。我娘是為了我好……她想我好好當人。」

    冷楓別過臉:「誰難過!你這種……」忽然想起自己為什麼要這般生氣,嚥了口氣,冷冷道:「我可以用藥物將你妖識激醒,以銀針刺穴佐之,疏通你堵塞的經絡,把你淤積數年的人身經血疏導出來。」

    「先把人身時積塞的東西導出,疏通妖氣之源,方能化形為妖。」冷楓瞥著玉言陰晴不定的臉色,「此舉會將你體內積壓三年許的淤血導出,雖不會害你性命,但驟然失血過多,會令你身體虛弱是不免的了……你若是害怕,現在反悔盡可來得及。」

    「不,我不怕。」只是明明說過不再往回看,還是忍不住想真真正正做了妖,就真的不能再回頭了。

    但路已走至此處,再回頭還有什麼意思。

    那人厭棄自己至此,再回頭去牽衣而跪,恐怕也不過換來再一次利劍一揮,割袍斷義罷。

    她已不想回頭,又怎能回頭!

    「我不怕的,你放。只要能救他,做妖沒關係。」

    冷楓眼裡再次閃過一絲奇怪的眼神,但他什麼都來不及說,外面有人道:「殿下,萬不可讓此人蒙蔽,他要害你!」

    白衣一閃,一個白衣書生冷冷的立在門外,卻是樓莫言。玉言奇道:「你怎地來了?」樓莫言不語,只冷冷盯著冷楓。冷楓唇角噙著絲冷笑,夷然跟他對視。

    兩人鬥雞般對瞪了半晌,冷楓說:「今日是你家主子上門求醫,上門便是客,我給你主子三分面子,舊日的賬且放在一邊,進來坐吧。」

    樓莫言微微一笑,說道:「我有幾句話跟二殿下說,說畢便去,容日再行叨擾。」

    冷楓冷笑一聲,也不理他,自顧抱著匣子走到屋裡。玉言不放心盒裡的蓮官,也要跟去,樓莫言急喚道:「殿下!」他剛說過不進來,踏前一步,止步在門檻前,果真一步也不願踏入。

    「什麼事?」玉言問,「等治好蓮官的傷再說不行嗎?」

    「等治好已經遲了。」樓莫言急道:「冷楓有心隱瞞事實,其心叵測。」

    冷楓在屋裡聽見,冷笑一聲,自顧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下。玉言心不在焉,「哦。」

    樓莫言道:「殿下您要留心聽清楚,他若是要您批下龍鱗配藥,此舉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龍鱗一失,永遠不會長回,殿下還不知道吧?」樓莫言急道:「這會在殿下身上留下殘缺,殿下萬不可如此做,此事還需徐圖後議。」

    「殘缺?」玉言皺了皺眉,缺了兩塊鱗就會造成殘缺?想起鏡潭鏡靈說那金尾少年尾巴缺了一塊,該當就是那種殘缺吧?「不要緊的,只是一點點。」

    「殿下,不可以!」樓莫言見她抬步又行,大急,再顧不得方才說的話,一步跨入,一把抓住玉言的袖子。「殿下是真龍之身,要是缺了金鱗護體,是會給身體留下無法彌補的弱點啊。」

    玉言想想,「不過是五片鱗,到時用個護甲什麼的防著就成了。」

    「天下哪裡有一副護甲比得上殿下的龍鱗啊!」樓莫言死死抓住她袖子不放手。

    「我,我不跟人打架就是,幾片鱗,怎麼能跟人命比!」玉言隱隱看見屋裡冷楓臉上的嘲笑之色,也急了,「我今天是來救人的,你放手,放手啊!」

    樓莫言道:「殿下收我為侍君,難道竟連半分情義也不顧念嗎?」

    玉言:「我又不是去送死,我不過是去脫兩片鱗而已,沒有你說的那般嚴重!」

    「此人明明對您心懷惡意,可您不願信我……要是他對我動手,您幫我不幫?」

    「他怎麼會對你動手……」玉言一個頭變得兩個大。這個樓莫言平時輕輕淡淡的,挺有主意有底氣的,少有見他失態的時候,誰知固執起來卻比一頭牛好不了多少。

    沒等玉言和稀泥的話說完,樓莫言已上前一步,完全踏入屋裡,盯著書架旁邊的冷楓,「冷楓,你還欠我一次!你答應過的話不作數了嗎?」

    冷楓:「我答應把你妻主還給你,她也回去了,是你自己不要。我說的話什麼時候不作數了!」

    「岳家女好色貪杯,被你迷了心竅,連盟約都不顧,這樣的人,怎配當我樓四的妻主!」樓莫言一指玉言:「她才是我的妻主,你把她還我!」

    冷楓薄薄雙唇一翹,不怒只笑;「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拿繩子捆住她了?我逼她了,求她了?她自己要來,管我什麼事?」

    樓莫言:「可你明明有別的法子救人,為什麼偏要殿下冒險?」

    「我只知道這種法子,你若知道別的法子,你自己救,我不出手便是。」

    樓莫言吞了口氣,道:「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想救人只有你這種陰損法子!」掌中原本就沒有放開玉言袖子,收緊一拉,「殿下,先跟我回去吧,樓四一定找到別的法子救人,請您相信我。」

    玉言知道他出身甚好,自視也高,被家裡人送來討好自己原本就折損了他的驕傲,是以他平日分外自恃,今日竟然放下身段追來,還當著昔日情敵的面子求他放過自己,對自己真是很好,心中一軟,柔聲道:「樓公子,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你要知道,你擔心我的這份心意,原本與我關心他的心意一樣。請你諒解我的任性,我今天必要救他的。」

    樓莫言瞧見她眼神流露出歉疚的柔情,雖是不捨卻是透著決絕之意,就似當年毀了婚諾那人一模一樣,那滿懷歉疚的話語猶在耳邊:「莫言,你驚才絕艷,人品出眾,我原本配不上你……他是玉質蒙塵,不懂保護自己,我怎麼也沒法放心他一個人……請你原諒我罷……」

    眼看噩夢就要重演,他身子不禁簌簌發抖,叫道:「他才不是好人,他裝出來的,你不要,不要……」袍袖猛的一揚,一物猛的鑽出,往牆腳冷楓飛去。

    只見那物脫出樓莫言袖籠,見風便長,發出淒厲的嘶叫聲,卻是一隻通體金黃的蝙蝠。雙翼一張,一晃變得如雄雞般大小,雙爪猛的往冷楓天靈蓋抓去。玉言大驚,搶上一步,把冷楓猛的一推,冷楓重重撞在書架上,架子上的書籍砸到他身上,花瓶在地上打個散碎,只覺肩頭一陣痛入骨髓,已被那黃金蝙蝠兩爪抓中。

    玉言信手執了塊墨硯往那碩大蝙蝠身上便砸,一面叫道:「樓公子,快把它收回去,冷神醫被抓傷了!」

    黃金蝙蝠被她砸了幾下,吱吱痛叫,縮回爪子,不得主人命令,不敢對她發動攻擊,只巨翼亂扇,在天花板下簌簌亂飛,把東西撞得七零八落。

    冷楓緊緊摀住肩膀,指間鮮血汩汩流出,濕透了他半邊衣裳。他咬牙掙扎站起,扶著牆壁往內間走。玉言急得亂跳,叫道:「神醫別生氣,我去給你找藥,啊,別亂走,別把血灑得到處都是……」

    冷楓止步,咬牙道:「你若要我救人,把那人給我趕出去,你自己跟來,我再也不想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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