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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十九章誤君我為妖3 文 / 錦秋詞

    第四十九章誤君我為妖3

    赤霞子駭然叫道:「你果然是妖怪!」

    玉言不料自己一怒之下竟起了變化,原本便已心虛,聽得他這麼一說更是驚慌,叫道:「你別亂說,我不是!」

    赤霞子瞪圓雙目,又是驚駭又是興奮,根本不管她在說什麼,狂叫道:「收了你這妖怪,看師尊還有甚麼話說!」袍袖鼓起,便念起法咒來。

    玉言見他雙目赤紅,面容扭曲,口中荷荷作聲,方纔還挺溫文慈和的一個人此刻變成一頭嚇人的猛獸,她也暗自心驚,全神戒備。突然赤霞子雙袖鼓起成球,兜頭往她罩來。她凝目瞧得真切,十指成鉤,對準他鼓風袍袖劃去,「喇喇」聲響,赤霞子的道袍袖子被她尖利的指甲撕成無數布條,迎風飄蕩。

    赤霞子本擬用乾坤袖把她罩住,再撲上去把她收了,是以將真力都凝在雙袖之中。不料袖子竟被玉言輕鬆劃破,他收勢不住,整個人往玉言撲壓過去。玉言對他又是厭惡又是害怕,想都沒想,雙手往前便推。只聽得「噗」的一聲,好像一個大水袋被她戳破,雙手壓力一重又是一輕,一些溫熱的液體濺到她臉上身上,有些還濺進她嘴裡,又腥又苦。

    她驚駭的睜大眼睛,整個世界變成血紅,在她面前旋轉,顛覆。

    赤霞子瞪得要裂眶而出的眼珠正正對著她,離她不過半尺,慢慢的,血珠從他的眼眶、鼻孔、嘴唇淌下來,一滴滴,慢慢凝成一條條線,五官全都扭曲移位,滿臉血污猙獰。地獄裡的惡鬼也比不上他!

    玉言慢慢抽回插穿赤霞子胸膛的手,覆蓋著晶瑩鱗甲的雙手,竟然一滴血也沒有沾上,明晃晃,亮閃閃,上古的絕世神兵也不過如是。

    與此同時,赤霞子胸口的一雙大洞汩汩湧出血來,好像那趵突泉,汩汩的冒著大大小小的血泡,接著成溪,再下一刻,「蓬」的一聲,整個胸膛炸出一蓬血雨,終成血瀑。

    血腥中,玉言瞳孔收縮,血泊中顛顫顫站起來,喉嚨格格作響,終於嘶聲尖叫一聲:「不!」

    世界猩紅一片,冷月無聲。

    …………

    此時莫邪正與玄商子在偏殿之中,玄商子讓莫邪把偏殿的燭火一一點燃。這殿內共有七七四十九盞燭台,一一點燃,全殿無一處遺漏陰影。殿堂正中垂下的巨幅掛畫,畫著一個兩人高的羽冠道人,俯視下方彎身燃燭的世人,滿目慈悲。

    「莫邪,你可還記得你七歲時第一次進這摘星殿,曾問我畫中人是誰?」

    莫邪點亮最後一支燭,把香頭吹了,恭敬的說:「師傅那時告訴我,這是祖師爺,他創立了玉瓊山一脈,最具慧眼,雖然已羽化飛仙,但要是他的徒子徒孫不合他意,他的畫像雙眼就會自動合上,以此來告訴大家這個徒孫沒有道緣。」

    想起童年往事,他臉露微笑:「那時我聽師尊這麼一說,實在擔心,第二天一早又偷偷跑來這裡看祖師爺的眼睛閉上沒,還想要是真的閉上了,就拿筆畫回來……真是大逆不道。」

    說著他抬頭一看,笑容突然在臉上凝結。畫像上的人,此際一雙眼睛竟然是閉著的。

    玄商子:「莫邪,你帶上山的徒兒,可是一隻妖怪?」

    莫邪收回視線,「師尊,他雖是妖怪,但他生性淳樸善良,古道熱腸,資質也是非凡……」

    玄商子打斷他的話,歎道:「莫邪,妖性狡詐,你切莫被其表面迷惑……你看,祖師爺也對你失望得很。」

    莫邪素來我行我素,但這童年往事留給他的印象極深,此刻抬頭又望畫像一眼,見到緊閉雙目的人像,臉上隱隱帶有戚容,不禁心中微動。

    玄商子又道:「我雖不知你的徒兒是什麼來路,但他能令你撤去心防,收他為首徒……常言道,前世因,今世果,此人應與你前塵牽絆不淺,但你前生是大羅金仙,位列上乘仙班,他身為妖,卻與你結交,這個,實在令為師大為疑惑。」

    莫邪此時剔眉笑道:「師尊多疑了,此人心機單純,比世上不少人還更要蠢笨得多,徒兒前生怎會與如此蠢鈍的妖怪結交。況且前世今生的事情,徒兒早就忘卻,既已放下,何必再執著於此呢。」

    玄商子拈鬚輕歎,眼望畫像,不再說話。

    莫邪匆匆告退,離開偏殿。

    玄商子見他神情雖鎮定,但腳步匆匆,顯然也是心亂了,急著要去看他的好徒弟。待他走得遠了,玄商子走到祖師爺的畫像前,轉動桌前燭台,便見畫中人眼神一轉,閉著的雙目變成了睜著的,原來這所謂祖師爺閉目識人竟是一處機巧機關。

    玄商子瞧著畫像,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莫邪真君啊莫邪真君,當年你趾高氣揚目下無塵之時,可曾想過有今日,要聽我這捧硯童子的晃點?

    莫邪離了偏殿,來尋玉言。此刻他心緒縈亂,也不知去尋他作甚,是要問他可記得前生事宜,還是直接讓他下山,離開這看似太平實際暗湧起伏的玉瓊山,他拿不定主意,只想見到他再說。

    走了沒多遠,碰到幾個慌慌張張的同門,手提兵器和法器,往後山湧去。他抓住人來問,那師弟支支吾吾,說是新上山的人殺了大師兄。莫邪頭殼嗡的一聲,背後靈劍離匣,連人帶劍化作一道紫光,一閃不見。

    轉瞬已至後山,只見落雲淵的絕崖之上,七個同門手執法器,結成七星縛妖陣法,困住中央一人。中央那人渾身水濕,披頭散髮,身上血跡斑斑,形容狼狽,手上兵刃卻寒光閃閃,極是銳利,揮動間陣法不能收縮近身。

    莫邪收劍定神一看,突覺眼前一黑,那人手裡的哪裡是什麼兵器,分明是一雙併非人類的手,自指到小臂滿披雪白鱗甲,又是殘酷又是美麗。

    「玉言……」喊出來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已嘶啞,顫抖如風中枯葉。

    陣中人聞聲回頭,雪白的鵝蛋臉上濺著點點血花,宛如雪上紅梅,那雙眼,充滿絕望和悲憤……竟和他在夢中所見玉龍回眸那一眼一模一樣。

    「住手!」他嘶聲大喝。不,他不能讓夢中那幕重演,霹靂之下,它血流披面,滿腔的熱,突然噴灑了他一頭一臉,不,不能眼睜睜看著它……

    但住手的卻是她。從見到他出現的一刻,陣法中的她就僵了,身法遲緩,靈魂出竅,純屬依靠本能躲閃著攻擊,好幾次都險象環生,當他喝叫停手時,她竟然真的垂下雙手,木立不動。

    一柄峨嵋刺戳向她的後心,一柄玉戒尺往她頸側壓去,她卻毫無察覺,木立當場。

    「小心!」莫邪大叫一聲,靈劍飛出,把峨嵋刺擊飛。

    玉言被他一喝,渾身一震,隨手一抓,把那遞到頸側的玉戒尺執住,一扯,想要奪下。不想那名道人對這戒尺珍逾性命,竟然不願鬆手,反而揉身近前一掌拍向她胸口,要迫她鬆手。

    玉言心神不屬,以前學過的武功招式自然使出,一個順手推舟撥開對方來襲的手掌,另一手放開戒尺,一招黑虎掏心便挖了過去。

    「不!」法陣外莫邪狂吼一聲。

    「哧」的一聲猶如裂帛,她覺得指尖溫熱,連忙縮回手來,卻已太遲,她可裂金石的雙手銳不可擋,這麼一遞,已生生在那道人胸口挖出個血洞,血如噴泉,那道人緊緊握住自己的玉戒尺,仰面躺倒。

    七星縛妖陣轉眼被破,剩下六個道人面露驚惶之色,紛紛後退,突然見到臉色慘青的莫邪站在身後,都鬆了口氣,叫道:「掌門師兄/弟,快來結陣收了這妖女,她殺了大師兄和六師弟,要她為師兄師弟償命!」

    莫邪不做聲,一步步踏入潰亂的陣中,往玉言走去。玉言瑟縮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麼,垂頭瞧著自己滿是鱗甲的一雙手,惶然的急忙收在身後,想找些什麼來說,嘴唇顫動半天,什麼都說不出,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淚流滿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腿腳發軟,一下子跌坐在地,她仰臉哽咽著說:「師傅,我……對不起你……你,你殺了我吧……」

    莫邪:「你殺了大師兄?為什麼?」

    「他要抓我……師傅,我不想走……我只想留在你身邊……我……我喜歡你……」

    玉言渾身戰抖,淚雨滂沱,眼前模糊一片看不到其他。終於是說出來了,讓他嫌棄也好,最好讓他給殺了,把欠他的都還他……他做回仙人,自己活著也還是妖,永不相交……不如消失於世,彼此相忘……

    莫邪垂頭看著她,她哭得渾身抖戰,身上又是血又是淚,衣服緊緊沾在身上,簌簌發抖,像是暴雨中迷途的雛鳥……她雙手的鱗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褪去,變回一雙潔白的手,纖秀的,潔白的,上面沒有沾上一點鮮血……她就是前世的玉龍,為了救他,被霹靂劈得魂飛魄散,今世為了留在他身邊,為他殺人……

    「掌門師兄!」同門見到悍妖失去抵抗能力,意欲上前。

    玉言被淚水浸泡的兩汪明眸,滿是絕望和淒然,在燈火映照下卻明亮得驚人,美得攝人。

    莫邪一步步走過去,旁邊同門叫:「掌門師兄,小心……」「我們一同……」有人亮兵器。

    「她是我徒兒!」莫邪的臉冷得像冰,說話銳利得像刀鋒。

    他一步步走到玉言面前,緩緩蹲下,到了與她平視的角度。他伸出手,輕輕握在她纖細優美的脖頸上,那裡涼涼的,濕濕的,脆弱無比,只要這麼輕輕一扼……

    玉言的皮膚感覺到他手心的溫熱,冒起了寒慄,但那溫熱卻是她一直貪戀著的,她梗了梗脖子,含淚瞅著他。師傅,能死在你手裡,能夠讓你重新做回神仙,我會……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她的淚水紛紛落下,砸在莫邪手背上,很燙很燙,手心是冷的,手背是燙的,像他這個人一樣,內外冷熱交煎。

    在這一瞬間,他下了決心。

    「你走吧。」他嘴唇微動,說出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低微話語。「山淵下面接通龍穴,你走,當你的龍神去!」

    「不……不要……」我不要離開你,不想與你分離,從此參商永隔。

    玉言知道永別已在面前,蘊淚的眸子瞪得大大,她拚命搖頭,眼淚是斷線的珠子,斷了一串又一串,沒完沒了。

    「走!」莫邪一手扼她脖子,一手抓住她肩臂,擺出好像搏鬥掙扎的姿勢,身形一轉,把她往落雲淵擲去。

    不,不……我不要走……我想……玉言身在半空,驚慌的回眸,匆匆一瞥,只見到莫邪抿成一線的唇,微長秀目漆黑如海,不見半星光亮。

    她向他伸出手,突然一陣嗡鳴破空而來,一股極冷也極熾熱的銳利猛的戳入她的身體,伸手的動作驀然凝固,她從半空直直摔下,擊碎了封鎖山淵的厚厚層雲。

    莫邪瞠目瞧著擅自離匣的靈劍,劍身帶著一抹殷紅,飛回他頭頂,得意非常的在搖頭擺尾。他一把抓住,湊到面前細看,一縷血痕似血色小蛇,從劍尖一直蜿蜒至柄。這是她的血啊!

    「關鍵時刻切不可心慈手軟啊,我的好徒兒。」玄商子站在身後兩丈開外,白鬚飄揚,「原來你的徒兒便是當年為害天庭的妖龍,今日她送上門來,正好下手除去,你且靜心打坐休養數日,倘若妖龍被靈劍取了性命,龍魂星散,你回復金身之期就近在眼前了。」

    莫邪霍然回首瞪著他,玄商子見他雙目赤紅,似要噴出火來,不禁心中一凜,前世懼他的積威已甚,現在條件反射的往旁一跳,做出一個與現在身份極其不配的躲閃動作,只想把自己藏在任何可擋住身體的東西後面。

    莫邪瞪了他一眼,轉頭凝視手裡靈劍,此劍是他五歲時學會御劍,玄商子親手所贈,跟他靈力相當契合,與他朝夕不離相伴一十四年,他一直珍逾性命……

    靈劍在主人手下感應到他心思激憤,輕輕嗡鳴,意在安慰。突然間莫邪一手執柄,一手扳住劍尖,曲膝一頂。眾人驚呼聲中,這柄無雙靈劍竟在莫邪手下生生被折成兩截。

    靈劍一斷,莫邪「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胸前一片淋漓。眾人又是同聲驚呼,只道他力鬥妖龍,耗力過巨,失了常性,是以自己折劍吐血,忙要上來攙扶他。莫邪一一揮去,將斷劍擲在地上,瞧也不瞧,昂首長笑而去。

    眾門人面面相覷,都不明掌門師兄何以大失常態,紛紛回首去瞧師尊。玄商子自一堆亂石後跳了出來,形狀狼狽,臉色難看,怒道:「他被妖惑亂了心智,發了瘋,你們還不收拾東西,難道也要跟著他發瘋不成?」

    眾人見到一向慈和的師傅突然變成這樣,都覺心驚。又見到地上莫邪吐的一灘鮮血,旁邊明晃晃的兩截斷劍擺著,不禁都交口道這妖龍當真厲害,竟然把兩個師兄殺死,還把掌門師兄弄瘋,更把師尊給氣得變了個人。

    也有膽大好奇者,湊到落雲淵前想瞧瞧那妖龍下落。剛被破去的雲霧此刻又聚攏起來,把個淵底遮個嚴實,哪裡還能覓到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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