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五十九章 風暴前夜 文 / 林海聽濤
第五十九章風暴前夜
第二天直到中午，唐恩才在餐廳裡見到了全部森林隊的成員，不管是球員還是教練。早上吃飯的時候餐廳中完全沒什麼人，唐恩知道這些人經過一晚上的狂歡，一定都還在睡懶覺。反正賽季已經結束了，他也不會叫人去敲門。
球隊一起用過午餐之後，就要乘坐飛機會英國。然後乘坐敞篷的雙層巴士，從伯明翰機場去諾丁漢，在市政廣場接受市長的接見，再登上市政廳陽台，和聚集在那裡的球迷們見面，然後到此為止。晚上並沒有在城市球場慶祝的安排，因為城市球場已經全面封閉，進行拆毀前的最後準備。
在從馬德里飛往伯明翰的飛機上，埃文多格蒂和艾倫亞當斯坐在頭等艙中，並沒有來找唐恩，唐恩也巴不得他們不來打擾自己呢。他靠在座椅上給仙妮婭發短信，問她這個假期想去哪兒玩。
球員們大多數都還在飛機上繼續補覺。美麗的空姐們倒是有心結識，可面對一群鼾聲不斷的男人，也無可奈何。
飛機在伯明翰著陸之後，是唐恩和伍德兩個人提著冠軍杯第一個走下飛機舷梯的。
早就等候在那裡多時的記者們蜂擁上來，一時間閃光燈大作，有些還沒睡醒的球員一探頭被晃的差點從舷梯上滾下來。
唐恩在下飛機之後接受採訪，被要求發表一番即興演講。
「這是獻給所有諾丁漢森林球迷們的禮物。」他舉起手中的獎盃，在下午的陽光下銀光閃閃。
接下來他沒有情緒激動慷慨激昂地說一大通話，而是對鏡頭揮揮手：「我愛你們。」
接著他就鑽進人群，在警察的保護下離開了現場。
留下幾個目瞪口呆的記者面面相覷。這麼簡短的發言，可不怎麼符合唐恩地習慣啊……
只有埃文多格蒂和艾倫亞當斯知道那是為什麼——已經決定要離開的他再多說什麼也沒意義了。
唐恩在每一個人面前作出笑臉，可他的情緒並不高。如果能有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會消失，然後陷入發呆。
他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登上市政廳的二樓陽台，面對下面上萬森林隊球迷們。他只在需要他上前露面的時候才湊上去，其他時候他都躲在球員們地身後，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因為每當他看到下面那些熱情的球迷，他就不得不考慮自己公佈消息之後要怎麼面對這些人。曾經支持他的人會怎麼想？繼續支持他還是唾棄他？以後當他走在諾丁漢城內的時候，是否需要戴上墨鏡再喬裝打扮一番？
還有他的球員們。他最忠實的手下們知道他們的頭兒背叛了他們，心裡又是什麼滋味？這樣的未來唐恩連想都不敢去想。他覺得自己對不起球隊。可沒辦法，他又不願意再勉強自己留下來。帶領球隊拿下俱樂部史無前例地三冠王或許是對這些人的唯一補償，也讓唐恩的內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唐恩沒有告訴仙妮婭，否則他說不定可以尋求仙妮婭的安慰和支持。但這樣地話也會讓仙妮婭為自己擔心。唐恩不願意這樣做，於是他選擇自己一個人來承受這些壓力。
「頭兒！嘿，頭兒！」貝爾在旁邊連喚了幾聲才把出神的唐恩叫醒。
「啊？什麼事，小猴子？」唐恩親暱地叫著貝爾的外號。
「他們都在喊著你的名字。」貝爾指指下面地人海。
唐恩知道他又得去揮手了，於是擠上前。
下面的球迷們看到唐恩重新露面之後喊聲才停止。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歡呼。
唐恩面帶微笑向他們揮手致意。
伍德把手上的話筒遞給他。原來不只是揮揮手那麼簡單，還得說點什麼。
唐恩接過話筒，看著下面的人們，他張開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他拿著話筒在原地發了幾秒鐘的呆。
歡呼聲漸稀，唐恩意識到自己再發呆下去就會被人覺察出異樣了。他咳嗽了一聲。開始說道：「很感謝大家能夠聚集在這裡。」
然後又卡殼了。
「呃……再感謝你們這……一個賽季的支持。」他差點說成「這十一年來地支持」。
「我們拿到了三個最重要的冠軍。」唐恩指指擺在自己面前的三尊大小不同、形態各異的獎盃。它們分別是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冠軍獎盃，英格蘭足總杯冠軍，以及新鮮出爐的歐洲冠軍杯。「這是寫給你們所有人的三封情書。我愛你們。」
說這番話的時候唐恩可沒有嬌柔做作，虛情假意。他是真的愛這群球迷。畢竟自己在這裡執教了十一年。沒感情那是假地。
下面有人激動地喊道：「我也愛你，托尼！」
裡面不乏穿得性感惹火地辣妹。
身後的球員們吹起了口哨。
唐恩等騷動稍停之後繼續說：「如果不是你們地支持，我們不可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我會牢牢記住你們的，這一天屬於你們，好好玩個痛快吧！」他把話筒交給了身邊的人，退了下去。
「頭兒有點怪……」貝爾小聲對伍德嘀咕道。
伍德看著唐恩，沒有回應。
「也許是太累了吧……」其他人也覺察到了貝爾所說的不對勁。如果換作以往，頭兒一定會在這裡發表一番慷慨激昂讓支持者歡欣鼓舞讓對手們憤怒惶恐的演講。然後把氣氛帶上高潮。可是今天的頭兒卻像是一個抒情詩人，有些……怎麼說呢？多愁善感吧……
他的說法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這些日子，頭兒確實很累。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不會有假。他們這些做球員的再累也不過是身體累，做教練地那可是心理累。精神上疲乏了。自然也沒什麼力氣在這裡發表煽動性極強的慷慨激昂演講。
和球迷們的狂歡一直持續到了晚上。森林隊的球員們和三尊獎盃終於消失在了二樓陽台。他們全隊去赴市長的晚宴了，球迷們也漸漸散去，他們將在各自的酒吧裡繼續慶祝這個偉大的賽季。
就在同一天。媒體們也熱鬧起來。
西班牙媒體對於諾丁漢森林拿到了冠軍杯冠軍相當不忿。他們認為森林隊完全沒有理由獲得冠軍。獎盃是被他們偷走的。從球隊陣容，從體育風尚。從人心向背……皇家馬德里都要比他們更有資格捧起獎盃。
除了批評托尼唐恩在賽後新聞發佈會上完全沒有冠軍風度之外，他們還抓著佩佩地那張紅牌不放。大有不把佩佩逼退役就不罷休的架勢。
皇馬俱樂部還沒發話呢，皇馬的小弟赫塔菲的主席，擁有皇馬會員證的安赫爾托雷斯就已經跳出來公開抨擊佩佩了，他聲稱「諾丁漢森林應該將這樣的暴力球員開除出隊」。
儘管佩佩第二天就在英格蘭媒體上進行了公開道歉，還留下懺悔的淚水，可西班牙人不在乎這些。仍然還有一些西班牙媒體叫囂著乾脆讓佩佩永久禁賽。理由是「在歐洲冠軍杯的決賽上，在如此重要地，備受關注的比賽中。發生了這樣的暴力行為，實在是足球之恥，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踢球！」
《馬卡》報則關注歐足聯對此事的反應。歐足聯地反應非常快——事實上一切和諾丁漢森林，和托尼唐恩有關的處罰決定他們辦的都相當快——就在比賽的第二天，他們已經做出了處罰決定：對佩佩在歐洲範圍地比賽中施行禁賽十五場。並罰款五萬歐元。也就是說就算諾丁漢森林下賽季還能殺入冠軍杯決賽，佩佩也將全部缺席十三場比賽，另外八月底的歐洲超級杯佩佩也將被停賽，然後下下賽季還要繼續停賽一場——如果那時候森林隊還能進入歐洲賽事的話。不管是聯盟杯還是冠軍杯，或者還有資格參加歐洲超級杯。
這可是相當嚴厲的重罰了。
諾丁漢森林俱樂部並沒有對此提出上訴，而是平靜的接受了這份罰單。於是西班牙媒體們紛紛猜測是不是諾丁漢森林俱樂部也要對佩佩施行處罰了……可惜他們並沒有得到這樣的消息，森林俱樂部沒有公佈說要對佩佩進行任何形式的處罰——他連奪冠獎金都不會少一個子兒。
佩佩其實一開始的情緒是很低落地，因為冷靜下來之後他也覺得自己闖了大禍。他甚至在心裡考慮過就此退役算了。如果不是頭兒的話，也許他真的就這麼做了。
是頭兒在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找到了他，拉著他到角落裡談了半個多小時，向他闡明了俱樂部以及他個人的立場。那就是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過去的就過去了，唐恩對他當時的所作所為表示理解，並不會有什麼進一步的處罰。
唐恩地寬容和諒解讓佩佩感激涕零，也堅定了他對繼續效忠森林隊地決心。
現在的唐恩還在應付各種應酬，當他空下來之後，他會在自己地專欄中對那些西班牙媒體作出反擊。西班牙人會有機會承受唐恩的口水攻勢的。
大多數英格蘭媒體則在炒作另外一件和奪冠完全沒關係的事件——托尼唐恩是否和諾丁漢森林的緣分走到了盡頭。這件事自從被太陽報爆出來了之後，就彷彿一陣熱帶風暴一樣。席捲了整個英格蘭新聞界。至於托尼唐恩帶領球隊拿到了三冠王。這樣的消息反而顯得稀鬆平常，微不足道了……
在市長官邸舉行的慶功晚宴上。市長也問起了這件事情。森林隊的三巨頭在市長的關懷下笑得很和諧，好像完全沒有矛盾似的。唐恩連連答應著說「過幾天安定下來就考慮續約的事情」，埃文多格蒂也對市長信誓旦旦地保證俱樂部會為他們地功勳教練提供一份配得起他所取得的成績的合同。
可三個人心裡的想法，市長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還有球員從其他地方聽來了類似的消息。在宴會上跑來問頭兒，他是否真的要離開。
這才是讓唐恩最難以面對的。他不想在自己地手下們面前撒謊，但是現在有不是說出一切的時候。他只能敷衍著：「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還故作神秘，讓大家不要瞎想。
到後來他乾脆一個人躲到外面去吹風了。
這裡是官邸的花園一角，很暗，平時就沒什麼人來。唐恩躲在這裡，想著總算可以熬過這個夜晚了，沒想到又闖入一個不速之客。
「如果我說：『咦？這麼巧？』你一定不相信。」來者端著酒杯。似乎也是從裡面出來透透氣的。
唐恩看著他沒說話。
那個人繼續說：「用不著這樣了吧，托尼？既然你已經決定離開了，那麼我們之間的恩怨不應該一筆勾銷了嗎？」
唐恩的聲音好像是從鼻子中發出來的一樣：「晚上好，艾倫亞當斯先生。」
他總算是肯和自己說話了。艾倫笑了一笑：「我對你這個人沒什麼想法，托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基於為俱樂部財政考慮地基礎。就像你所做所想的一切都是基於球隊成績那樣。我們倆……呃，如果都不幹這個，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或許吧。」唐恩冷冷地說。如果不是眼前這個人，他和諾丁漢森林的緣分還沒這麼早斷呢。
「可以問問你離開這裡之後的打算嗎？不。不是和你的妻子去哪兒問地問題，是一些關於足球的……」艾倫擺擺手道。
唐恩想了想，隨後搖頭：「不知道，沒計劃。或許一段時間我不打算再碰足球。」然後他冷笑了一下，「你還在擔心我去曼聯做森林隊的敵人？」
艾倫沒吭聲。貌似是默認了。
「我沒興趣。」唐恩聳聳肩。「未來太久的事情我說不準，不過幾年年內我是不會去什麼英超球隊執教地。」
他沒說理由，理由卻已經很明顯。帶諾丁漢森林整整十一年，這支球隊的一切早就和他本人融為了一體。他就是森林，森林就是他。他實在是無法想像自己站在另外一支英超球隊的教練席前指揮球隊同森林隊比賽的場景。他在森林隊的時候，成功將整個英超的其他球隊都放到了諾丁漢森林的對立面，都成了森林隊的敵人，那麼現在他怎麼可能搖身一變去做這樣一個敵人呢？
艾倫似乎鬆了口氣。當初他們和唐恩簽約地時候，絕對沒有想到今天，否則他一定會在合同中寫明：「一旦雙方決定不再續約，合同到期之後五年時間內。乙方將不得在同一聯賽中執教。」最起碼這樣如今的他心裡安定一點。
他怕托尼嗎？說老實話，他怕。怕成為對手的托尼唐恩。這個人瘋起來六親不認的……
確定了這件事情之後，艾倫也沒興致和唐恩繼續敘舊了，他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這裡，將唐恩獨自一人留下。
唐恩看看燈火通明的門口，喧囂聲隱隱約約地傳來。
他突然覺得有些寂寞，可他卻喜歡這種寂寞。如果可以，最好讓他一直寂寞到晚宴結束。然後回去擁抱自己的嬌妻。
在黑暗中呆了一會兒。唐恩重新回到熱鬧的大廳。克裡斯拉克湊上來：「你去哪兒了，托尼？我剛才找你沒找著。」
「去外面透了透氣。你找我做什麼？」
「嗯……我聽到了一點傳聞。」克裡斯拉克看著唐恩。
「想找我求證？」
克裡斯拉克點點頭。
唐恩猶豫了一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大衛。」他還是拿那個借口來搪塞。
「到什麼時候？要和俱樂部續約的話，也就是這幾天吧？」
「那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大衛。」唐恩拍拍自己老搭檔地肩膀。
他倒不是故意撒謊，而是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和自己身邊最親近地這些人告別。今天之後，球隊將直接解散，大家各奔東西，去度假。直到再次集合的時候，他們是不會有見面地時候的。由於世界盃的緣故，先行歸隊的是那些沒有入選各自國家隊征戰這次世界盃的球員，唐恩要解說世界盃，所以會先由他的助手們帶隊。等世界盃結束了，他和俱樂部之間的合同也早就到期了。
他也清楚，埃文和艾倫不會真的等到六月三十日才去找繼任者，消息摀不住幾天了。儘管如此，他依然想再拖一拖，最起碼讓他想好用什麼方式和這些人告別吧。
「如果有最新消息，我會第一個通知你的，大衛。」唐恩笑道。
「好吧……」克裡斯拉克無奈地歎口氣，「我的手機會二十四小時開機的。」
「謝謝你，大衛。」
「謝我做什麼？唉，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的心裡就是覺得有些不安……喝多了嗎？」
克裡斯拉克嘟囔著轉身走掉了。
唐恩心中的煩惱越來越大了。
這麼多人，他要怎麼當著他們的面說出：「對不起，夥計們。我不會繼續帶領你們去爭取勝利和冠軍了。因為我和俱樂部之間有些矛盾，我決定合同到期之後自動離職。祝你們好運，再見。」這樣的話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