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八十章 遊俠 文 / 林海聽濤
第八十章遊俠
羅特豪斯是霍芬海姆俱樂部的總經理，給俱樂部注資確定大方向的人是老闆迭特馬.霍普，但是負責所有具體事務的人則是這個中年男人。
他曾經是德甲勁旅斯圖加特的總經理。在2005年從斯圖加特辭職，接受了霍普的邀請，轉投這支當時還在德丙聯賽的小球隊。做出這樣個選擇，其實是需要一些勇氣的。畢竟羅特豪斯在斯圖加特干的很好，收入方面也令人滿意，完全看不出有什麼需要換個地方從頭開始的必要。去德丙聯賽的小球隊，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深陷泥潭。但經過幾個月的深思熟慮，他還是決定來霍芬海姆幹一番事業。
如果和當初來到霍芬海姆時比，那麼他其實已經成功了。
升入德甲第一個賽季獲得了聯賽第二，還培養出兩名德國國腳，一個德甲和歐洲的最佳射手。第二個賽季雖然成績不如上個賽季那麼出色，也穩定在德甲中游。最起碼沒有降級之憂，他們本來的計劃就是用兩年的時間穩固在德甲的位置。
霍普和他都不急於把霍芬海姆打造成馬上就能奪取冠軍的球隊，霍普投入的大筆資金首先用於新建訓練基地和球場，到處去尋找年輕球員，他們並不買大牌球星。
從這點來看，同樣是奇跡製造者，他們和諾丁漢森林可有天壤之別。
上賽季有關蘭尼克要被俱樂部解職的消息滿天飛，結果霍普馬上指示羅特豪斯為蘭尼克提供了一份五年的新合同。主教練續約的消息很快出現在各大媒體中，那些謠言不攻自破。
上個賽季球隊遇到的情況在羅特豪斯預料中，他並沒有對此感到失望。感到失望的不過是那些素不相識卻對霍芬海姆寄予厚望的陌生人。
羅特豪斯有一個大理想，可能比他地老闆霍普的理想還大——他想把霍芬海姆打造成一家不依靠霍普的投資也能生存下去，維持正常運轉的俱樂部。和這個世界上已經存在的著名俱樂部一模一樣。投資人可以換很多批，但是這支球隊始終存在。他和霍普總有一天會老去，會死去。霍芬海姆不能因為霍普離開了就重新跌回第七級聯賽，他們應該有能力繼續留在德甲。他必須讓這支球隊逐步拋開霍普的投資和影響，一步步獨立出來。
現在或許有一個開始第一步的機會。
就在今天早上，他接到了從英國發來的一份傳真。
諾丁漢森林向他詢問球隊地前鋒韋達德.伊比捨維奇是否可以出售。英格蘭的奇跡和德國的奇跡，終於有了第一次正式接觸。
去年夏天他接到過無數這樣的傳真，那時候他不需要徵求霍普的意見就全部回絕了。任何一支有雄心壯志的俱樂部都不可能賣掉自己球隊內的當家射手。更何況霍芬海姆不缺錢。還要參加下賽季的冠軍杯賽，他不認為伊比捨維奇會選擇離開。
今年夏天這樣地傳真少了許多。曾經對「超級伊比」感興趣的球隊紛紛表示不會再引進這名曾經名噪一時的超級射手。那些依然對伊比捨維奇感興趣的球隊也不過都是頂級聯賽的二流球隊，或者二流聯賽地球隊。
上個賽季結束之後，曾經有德國媒體譏諷道：「伊比捨維奇本來就是在歐洲低級別聯賽混跡的遊俠，他對那種水平的足球比賽不存在適應問題，或許換個地方從頭來，可能還會獲得成功。說實在話，他不是一個可以打頂級聯賽的前鋒……」
這話聽著刺耳。卻是不少人心中地真實想法。很多人都認為伊比捨維奇在霍芬海姆德甲處子秀的瘋狂表現只是一種偶然的爆發而已，實際上他更適合打低級別聯賽。瞧啊，第二個賽季他不就被打回原形了嗎？
其實對於伊比捨維奇的真實水平，在霍芬海姆內部也有爭論。有人認為他確實是頂級前鋒的料，有人則認為他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看起來哪邊都有理。主教練蘭尼克不屬於這兩邊中的任何一方。但是他也對伊比捨維奇也突然好又突然壞的表現大感頭疼。
他剛剛加盟霍芬海姆的時候，霍芬海姆還在德乙聯賽踢球，他出場三十一次，大部分都是替補出場。只進了五個球，作為一個前鋒來說這數據簡直慘不忍睹。那時候就有當地媒體認為霍芬海姆買錯了人，伊比捨維奇長期以來地經歷證明了他根本不能滿足霍芬海姆的要求，大家都不清楚為什麼霍芬海姆會看上在亞琛也沒有展現實力的伊比捨維奇。
如果不是北京奧運會，也許伊比捨維奇會繼續坐在霍芬海姆的板凳席上，直到合同到期，或者中途就被霍芬海姆甩賣給隨便一家俱樂部，不再管他。但命運往往就是這麼奇妙。無法事先預料，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變化和驚喜。
他的上位並不是蘭尼克慧眼識英才，而純粹是一次巧合。要知道就在08-09賽季之前，他在主教練蘭尼克心中也不過是替補前鋒的位置。但是隊內主力前鋒奧巴西由於要參加北京奧運會，將缺席球隊的大部分備戰和賽季頭幾輪。
於是伊比捨維奇得以在聯賽第一輪披掛上陣。
就是這場霍芬海姆對科特布斯地德甲聯賽首秀，成了一個傳奇地開始。從來沒被人看好過，從來沒被人承認過，從來沒被人關注過的無名小卒韋達德.伊比捨維奇在比賽中梅開二度！幫助球隊3：0大勝科特布斯。隨後他場場進球。甚至還多次在比賽中梅開二度。就算奧巴西結束了奧運會回到隊中。蘭尼克這時候也發現他根本無法讓狀態如日中天地伊比捨維奇打替補了，但奧巴西也是一名極有能力的前鋒。他同樣不忍心讓這位前鋒坐板凳。於是他乾脆修改了自己的戰術，讓奧巴西、威靈頓和伊比捨維奇同時登場，改打了更具攻擊性的433！結果收到奇效。一時間德甲無人能擋。
伊比捨維奇成了最佳射手，蘭尼克都還在說：「對我來說他簡直就像是一個本賽季我們剛剛引進的球員一樣。」
第二個賽季伊比捨維奇又莫名其妙的狀態低迷，蘭尼克又說話了：「對我來說，他就像是一個我們剛剛在本賽季引進地球員一樣……」
這位德甲名帥對伊比捨維奇也束手無措。
或許應該賣了他？
這個念頭在羅特豪斯腦海中閃過。
但他還是回絕了諾丁漢森林，他說伊比捨維奇我們不會賣，他是我們球隊的重要一員。
他沒等到諾丁漢森林第二份傳真，他以為這支球隊肯定放棄了，說不定他們只是隨便那麼一問……
沒想到他卻等來了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托尼.唐恩和德語翻譯。
「霍芬海姆真是一個寧靜的小村莊。我喜歡這裡……過日子的話，我會選擇這種地方。」戴著墨鏡喬裝打扮得像是觀光客的托尼.唐恩和他的德語翻譯站在訓練場邊，隔著鐵絲網圍欄觀看場中一人的獨練。
正常訓練地時間已經結束。之前圍在這裡的球迷們早就紛紛散去。還留下來的人並不多。
他們都是場內那個人的球迷。
韋達德.伊比捨維奇正在訓練場內給自己加練射門，這是雷打不動的程序——每天訓練之後加練半個小時射門。他是前鋒，沒有比射門更重要的事情了。
唐恩在旁邊看著，他的射門技術很好，或許是長期堅持訓練的緣故。
半個小時地時間很快過去了。伊比捨維奇沒有直接走向更衣室，而是折過來給還等在場外的球迷們簽名。
一米**的身高。八十公斤的體重讓他很健壯，卻並不笨重。他站在鐵絲網圍欄後面挨個給那些球迷簽名，然後走到了托尼.唐恩前面。
唐恩從網眼中遞進去他剛才在外面紀念品專賣店中買的印有伊比捨維奇號碼和名字地藍色霍芬海姆球衣，和一支馬克筆，以及一張名片。
不會有球迷在要求他簽名的時候遞名片。伊比捨維奇有些奇怪的抬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戴著墨鏡的中年男人。
「托尼.唐恩。很高興見到你，伊比捨維奇。」外面地男人主動自我介紹起來。
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等等！
伊比捨維奇瞪大了眼睛，直接用英語問道：「你是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諾丁漢森林對你很感興趣啊。」唐恩咧開嘴笑起來。
距離他接到經紀人公司打來的那個電話已經過去了三天，他還沒有給經紀人公司答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離開這裡。以及是否應該去諾丁漢森林，對他感興趣的球隊可不止一家諾丁漢森林。
「我看了你踢球的錄像，但是我想這種事情還是要親眼看看才算數，所以我就來了。你每次訓練完了之後都會這麼加練嗎？」
伊比捨維奇點點頭。
「難怪，你的成功不是偶然。怎麼樣，和我去英格蘭吧？我幫你找回狀態，在冠軍杯上找回。」唐恩笑得很像正在誘惑凡人的惡魔。
伊比捨維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聳聳肩：「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唐恩先生。或許換個地方能夠有新感受，但是我現在和俱樂部還有合同，如果俱樂部不放我，那麼說什麼都沒用。」
「啊，你只需要向俱樂部表明自己想要換個環境的想法就行了，其他事情交給我們。」唐恩拍了拍胸脯。
「我知道諾丁漢森林是一支要參加新賽季冠軍杯地球隊，但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會找上我？」還有一個問題伊比捨維奇想不明白。在他看來，有能力爭奪冠軍的球隊理應去追求那些知名球星。反正現在金融危機餘威尚在。那些大牌球星也不貴。
「我只買符合我要求的球員，從不在乎他們究竟有沒有名氣。是不是大牌。你是我需要的人。伊比。來我的球隊吧，我給你一個更大的舞台。」
伊比捨維奇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好地，唐恩先生。如果你能說服我的俱樂部，我優先和森林隊簽約。」
說完他打算離開，沒想到唐恩拉住了他：「簽名。」他指著還在伊比捨維奇手中地球衣，「我是你地球迷，給我簽個名。」
伊比捨維奇有些無奈的在自己地球衣上簽下名字。又遞回去，不過他把名片收下了。
他覺得確實到了換地方的時候了。反正他總是在不斷更換球隊，從美國到法國，從法國到德國，現在不過是從德國去英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幾乎一年換一支球隊，霍芬海姆算是他呆地最長的一支球隊了。知道歐洲媒體怎麼稱呼他的嗎？
遊俠。
這一天午後，唐恩帶著德語翻譯見到了霍芬海姆俱樂部的總經理羅特豪斯。
雙方進行了一次不為人知的秘密會談。
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外界甚至都不知道托尼.唐恩突然跑到德國法蘭克福南邊的這個小村子來和羅特豪斯見面這件事情。
一天之後，諾丁漢森林和霍芬海姆俱樂部官方同時宣佈，曾經的歐洲金靴獎得主韋達德.伊比捨維奇以一千萬歐元的轉會費外加交換球員地方式轉會諾丁漢森林，雙方簽約四年，年薪等具體待遇未公佈。
德國媒體們這才在法蘭克福的機場上碰到了和伊比捨維奇一起回諾丁漢的托尼.唐恩。
「他是我需要的球員。」唐恩在機場被記者們圍住之後。絲毫不管那些質疑的聲音。「我不管你們怎麼看他。我是給我自己買，不是給你們買。水貨？你這麼肯定一名球員地未來發展，你怎麼不辭職去做經紀人？我保證比你挖空心思在報紙上胡編亂造更有錢途！」
「你有什麼不滿的？從現在開始超級伊比是我的人，是諾丁漢森林的球員。是將要成為英超聯賽註冊球員地人。你們德國媒體管不著。」
「我相信他的能力，我願意給他機會重新證明……我看人眼光有問題？是的，但是我能拿冠軍，正是依靠那些被我看中的『水貨』。」
「我在亂花俱樂部的錢？我願意，你管得著嗎你？」
……
一片喧鬧聲和質疑聲中，伊比捨維奇被唐恩拉著坐上了從德國飛往英國的航班。
十一年前，年僅十五歲的伊比捨維奇離開了爆發戰亂的祖國，短暫地停留於瑞士。由於簽證問題沒有獲得合法居住權，於是輾轉遠渡重洋，來到美國聖路易斯投靠親戚。他在美國這個足球荒漠一樣的國家堅持自己的職業足球夢，並且依靠在當地球隊的出色表現被法甲豪門巴黎聖日耳曼的教練看中，又返回歐洲，當時他只有十九歲。隨後他被租借給了法乙聯賽的小球隊第戎，並且在那裡迅速成長得到了上場機會，還進了一些球。見識了許多新事物。再然後他被巴黎聖日耳曼解約。就像任何一個毫無前途的年輕人所面臨的情況一樣。幸運地是他在第戎地最後兩場比賽被一名德國經紀人關注到，將他推薦給了兩家德國的球隊。他選擇加盟了當時還在德甲聯賽地亞琛。他只為亞琛踢了一年，亞琛就不幸降級了，穿著9號球衣的他沒有為球隊做出什麼了不起的貢獻，這一次他選擇離開亞琛，轉投另外一隻德乙球隊霍芬海姆。
第一個賽季出場三十一次，只進五球。第二個賽季德甲的最佳射手，歐洲金靴獎得主。第三個賽季他被人稱為「一個賽季進完了一輩子的球」。彷彿一顆璀璨的流星，迅速崛起於天際，又迅速消失於茫茫太空。
他默默無聞過，也紅得發紫過，成功過，失敗過。見識過大場面，也曾經在旁人無法想像的困境中堅持過理想，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成功。十一年過去了，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跟著父母逃難的小孩子了，他成了職業球員，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裡，有自己的汽車，享受著球迷們對他的歡呼，他改變了許多。
但有一件事情從來沒有變過——他始終在漂泊，從此地到彼地。
這一次，遊俠伊比開始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他也許還將繼續漂泊下去，將「遊俠」的名號徹底坐實。也許，他將就此停下浪跡天涯的腳步，選擇一個地方作為他最後的驛站。
會是俠盜羅賓漢曾經快意恩仇過的那片森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