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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二章 戒心 文 / 寧致遠

    魏少中受此重傷,又折騰了這麼久早已心力交瘁,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華長風站起身來,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魏少中潛入楚錚帳中又鬧出這麼大的事,留守在那兩名禁衛軍校尉至少應該來報告一聲,怎麼現在還沒動靜?

    華長風想到此坐不住了:「來人,集結親兵,隨我巡視大營。」

    考慮到楚錚麾下八千將士的特殊性,孟德起特許楚錚單獨建營。華長風帶著兩百親兵在別處草草巡視一遍後匆匆趕往此地。一進營門,只見禁衛軍和黑騎軍將士們披掛整齊,一副如臨大敵之勢。

    見華長風到了,幾位軍官忙上前行禮。華長風問道:「李元宗鄧世方何在?」

    一人稟報道:「啟稟華將軍,李鄧二位將軍到楚將軍營帳處去了。」

    華長風哦了一聲,策馬向楚錚營帳而去。

    李元宗和鄧世方已經得到通報,率眾軍官恭迎華長風。華長風跳下馬來,指指那些軍士故作不解道:「你們這是為何,操練也是不是這麼個練法。」

    鄧世方稟報道:「將軍有所不知,昨日夜裡有賊人夜入楚將軍營帳,巡夜將士居然毫無察覺,我等正整頓軍紀杜絕此類事再度發生。」

    「竟有此事?」華長風佯裝震怒,「為何統領大帳對此一無所知?」

    李元宗和鄧世方相互看了一眼。李元宗遲疑了下道:「啟稟華將軍,是楚將軍帳內有人傳命,不讓我等將此事稟報統領大帳。」

    「是何人傳地命令?」

    李元宗更是尷尬,面紅耳赤的道;「是楚將軍的侍女陸姑娘。」

    「豈有此理!」華長風大怒,「你們歲數活到狗身上去了,居然聽從一女子號令?楚錚既是不在。你二人身為偏將就應統領全軍,這不用本將軍來教你們吧。還談什麼整頓軍紀,要整也是先整頓你二人。」

    李元宗是華長風舊部,黑騎軍將領個個性如烈火,儒將一說向來與之無緣,李元宗自己對部下也是想罵就罵,華長風罵得再難聽,李元宗也只有喏喏稱是。鄧世方就不同了,聞言臉色一變,只不過他素來老成持重。也不與華長風爭論。

    華長風看在眼裡,也覺得方才說的有些過分了,道:「呵呵,華某情急失言了,鄧將軍不要往心裡去。只是國有國法。軍有軍規,你們這般做法確有不是之處。」

    鄧世方俯首一禮:「華將軍教訓的是,末將確是考慮不周。」鄧世方心中卻是不以為然,當初還在京城的時候,禁衛十一營已經幾乎成了楚錚地私軍。心存異志的人早已被剔除光了,楚錚若是不在,他身邊幾個貼身侍衛的命令就是楚錚之命。鄧世方從不違背,他明白自己這些人的身家仕途與楚家連在了一起,與榮俱榮與損俱損。甚至南線大營的黑騎軍也已打上楚家的標記,洪文錦和衛泰等人早已意識到這點,只有旁邊這直性子的李元宗依舊渾渾噩噩不識其中利害。

    聽鄧世方應得有些勉強,華長風知他已是心存芥蒂,輕咳一聲道:「鄧將軍,昨夜入室之人可曾留下什麼線索?」

    「回華將軍,末將不知。」

    「不知?」華長風雙眉一揚。「難道你們沒有進帳內細查麼?」

    「未曾。」

    「那你們聚在此幹什麼?」

    「陸姑娘吩咐我等日後加強巡邏,防止宵小再次闖入。」鄧世方嘴角忽露出分笑意,「另,陸姑娘讓我等在此恭迎華將軍。」

    華長風心中咯登一沉:「什麼?」

    李元宗旁邊說道:「華將軍,那陸姑娘真有點神啊。本來末將想派人向統領大帳稟報這事的,可那陸姑娘說不用去了,華將軍一定會主動來的末將怎麼也不信,便與她打了個賭,可……將軍你怎麼真來了?唉,看來末將真要在楚將軍帳前站一個月的夜哨了。」

    鄧世方地笑意更濃了,昨夜那賊人受了傷後仍然逃脫,想必定是大營內部人無疑,否則這大營連綿十里、哨兵關卡無數,居然也有人能來去自如,孟大統領的頸上人頭早已岌岌可危了。鄧世方雖猜不透那位陸姑娘如何得知華長風定會前來,但既是讓她猜準了,那麼華長風恐怕與昨夜那人脫不了干係。

    華長風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瞬間平靜了下來,淡淡問道:「陸姑娘現在何處,華某可否一見?」既然來了,就算已掉進別人的算計裡也後退不得,見機行事吧。

    鄧世方俯首道:「陸姑娘在帳中相候,華將軍請進。」

    華長風身後一校尉忍不住冷笑道:「這婢女好大的架子,我家將軍到此也不出來相迎,還要將軍去見她?」

    鄧世方平靜的說道:「鄧某只是傳話,見與不見自然由華將軍定奪。」

    那校尉譏道:「鄧世方,你也是堂堂偏將,居然還仰婦人鼻息?」

    鄧世方應道:「禁衛軍不僅護衛皇宮大內和朝廷重臣,那些家眷以及下人同樣不可有絲毫閃失,婢女之言若是代表其主人之意,禁衛軍通常並不違背,此乃職責所在。」

    那校尉不屑道:「原來禁衛軍只是看門……」

    「閉嘴!」華長風徒然喝道,「煩勞鄧將軍前邊帶路。」

    武媚娘懷抱小狐狸,端坐帳中。見華長風來了,武媚娘微微欠身道:「小女子陸媚見過華將軍。將軍請坐。」

    此舉當真是無禮之極,華長風身後兩名親衛又欲出聲斥喝。華長風回頭瞪了二人一眼,他知道這些親衛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眼前這女子雖名為婢女,可氣度非凡,華長風不想讓這二人丟了自己顏面。還是親自開口吧。

    「陸姑娘,你家主人見了華某也需行下屬之禮,你這般高坐堂上,未免太過失禮了吧。」

    武媚娘垂首輕撫著小狐狸,淡淡說道:「公子隸屬北疆大營,見了華將軍自然執下屬之禮。小女子乃是楚家婢女,唯楚府之令是從,華將軍再位高權重,也與小女子並無干係。」

    「好,好。」華長風怒極而笑:「楚家不愧為本朝第一世家。連個婢女都不可一世,華某算是見識了。」兩個親衛見自家將軍受此辱更是雙目噴火,雙拳緊握惡狠狠地盯著武媚娘。

    武媚娘抬頭看了一眼,道:「將軍身後這二人如同凶神惡煞一般,實讓小女子膽戰心驚。可否請他們暫且迴避。」

    華長風道:「這二人跟隨華某多年,若無華某之命決不敢輕舉妄動,姑娘盡請放心。」

    武媚娘懶懶地說道:「小女子對昨夜那入室之賊知之甚多,正想對將軍全盤告知。將軍若不願讓這二人離去,那就留下好了。」

    「映雪。給華將軍上茶。」

    映雪戰戰兢兢的端上了茶水,垂眉退下。走過帳門前偷偷回首看了眼武媚娘,滿臉的崇拜。她當然知道華長風是何許人也,那可是統率幾萬人的大將軍,自己在他面前連螻蟻都不如,沒想到陸姑娘居然對他簡直視之若無物。

    「魏少中魏先生的傷勢如何?」武媚娘突然問道。

    「魏先生?他受了傷了麼?」華長風一臉地詫異,暗地裡卻心思急轉,看來確是魏少中洩露了身份,但她又怎知魏少中是自己所派?或許這女子認為能讓魏少中這樣地高手為之效力的大營中不過廖廖數人,而自己與魏少中乃是同鄉,又一時失策來到此地。這女子才認定是自己所為。但李元宗和鄧世方方纔所言又是怎麼回事?不過細想下來也不足為奇,鄧世方原本就是楚錚舊部,自然幫著這女子說話,李元宗在南線大營那麼多年,恐怕也已被楚家拉攏,這二人肯定是受這女子指使,見是自己到了這裡便虛言相詐。

    定是如此了,想不到李元宗這個憨厚之人也學會了耍滑頭,你現在還是黑騎軍地人,看本將軍以後如何整治你。

    武媚娘搖了搖頭:「華將軍亦是我大趙的一位名將,怎麼,連坦言相告的勇氣也無麼?」

    「陸姑娘所言到底何意?魏先生即便受傷又與我何干?」華長風一聲冷笑,無憑無據你奈我何?

    「小女子真替魏先生感到不值,曾經義結金蘭的兄弟,又為其洗脫販賣私鹽的罪名,還將他送至北疆從軍,到頭來只換回一句與我何干。」武媚娘一字一句的說道:「華──三──虎,你難道不覺得心中有愧麼?」

    華三虎三字如三記千鈞重錘,狠狠地砸在華長風心頭。華長風呆呆地看著武媚娘良久,回首對那兩個親衛當然澀聲說道:「你二人在帳外等候。」

    「將軍……」

    「出去!」華長風大喝一聲。

    兩親衛不敢違命,瞪了武媚娘一眼,轉身離帳。

    兩人走後,華長風無力的說道:「你究竟是何人,怎會知曉這段往事?」

    華長風原名確是叫華三虎,他與魏少中二人本是同村鄰居,一場天災使得兩人都成了孤兒,相依為命。魏少中後來由於機緣巧合拜入金刀門門下學藝,華長風則仍四處流浪,不久加入了一個販賣私鹽的團伙。販賣私鹽歷來都是重罪,不到兩年這個團伙便被官軍捕獲,華長風卻趁亂逃脫了。雖然躲過官兵地緝拿,但華長風也已走投無路,突然想起還有一兄弟在金刀門,便跑去投靠。當時魏少中已在金刀門下嶄露頭角,深得他地師父青睞。見兒時好友有難,魏少中便前去向師父求情。可華長風畢竟是待罪之身,魏少中師父也不敢隨意收留,所幸金刀門下有數名弟子在北疆大營效力,魏少中便求師便修書一封,讓華長風帶著到北疆從軍。到了北疆。華長風作戰勇猛,屢立戰功,很快被郭懷看中任命為校尉,但校尉以上地軍官必須審查其出身來歷,嚴防有敵國奸細混入,華長風自知無法隱瞞過去,便向郭懷坦承此事。郭懷一聽了犯了愁,他對華長風頗為賞識,亦深知軍中派系之爭的厲害,便借回京述職之時替華長風向趙王求情。這點小事在皇上眼中自然不值一提,當下遣派將涉及此案的記錄全部銷毀。華長風對郭懷從此感激涕零,成為其心腹愛將。

    卻不想趙王將此事記。載在了皇宮密卷之中,此舉亦是為了掌控這些平民出身地將領。這些卷宗雖被列為絕密,但儲君殿下自然是想看就看。武媚娘當了三年左右的儲妃,一度是真的想幫著儲君趙慶與楚錚鬥上一鬥地,對這些秘辛也是所知多多。昨夜一認出那黑衣人是魏少中,便已想到幕後指使的定是華長風無疑。

    聽華長風這般問道,武媚娘笑道:「將軍豈不是明知故問?小女子是楚家地婢女啊。」

    「不可能。」華長風搖頭道,「楚家若是知道這些,早就拿來要挾華某了。也不會讓華某當上這大營前將軍一職。」

    華長風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女子會是昔日的儲妃娘娘,武媚娘也不會無聊到說破此事,只是輕描淡寫的說道:「華將軍久處北疆,對楚家你又所知多少?楚家勢力雖未深入北疆,但大趙過半精銳之師在北疆大營,如此重要所在又怎會不留心?」

    武媚娘在信口開河,但華長風聽來卻容不得他不信,一時間頓時心亂如麻。

    「華將軍可否告訴小女子,魏先生昨夜潛入公子帳內所為何事?」武媚娘又問道。

    華長風遲疑了下。便將他懷疑楚錚調包他寫與呂問天信之事說了,只是心中卻在苦笑,如今看來這種懷疑毫無必要,先皇雖將當年地案宗盡數銷毀,但昔日販賣私鹽的夥伴還有不少存於世,楚家既是知道了這些,以他們的勢力找出真憑實據並不困難,何必還留那封信。

    武媚娘聽了暗中大罵不長眼的楚錚,對這些朝廷重臣的情況皇室知道地自然更清楚,放著一個儲妃娘娘不問,偏偏一個人在動歪腦筋。若不是自己來到了北疆,不知道這小子還要做多少無用之事。

    不行,不能這樣便宜他了。武媚娘突然想到楚錚身邊的幾個女子中柳輕如跟她時間最久,聽說感情亦是最深,趙敏身為公主不容他有所忽視,蘇巧彤在西秦能執掌天機閣,定是個心機手段厲害到極致的人物,楚錚對她恐怕亦是甚為倚重,唯獨自己為他背了個刺殺儲君的彌天大罪,下半輩子不得不隱姓埋名了,若是沒有什麼可依仗之處,萬一他是個負心郎自己連個哭訴地地方都沒有。宮內有關忠於皇室地大臣們的秘密卷宗藏匿之處只有皇上、儲君和自己知曉,儲君被刺後,據說皇上大獵回來後一直陷於神智錯亂之境,若是他沒有交於他人的話,自己就是世上唯一的知情人了。

    想到此,武媚娘不由怦然心動,斟酌良久忽一聲輕笑:「華將軍乃領兵之人,我大趙近有突厥,日後對西秦之戰亦不可避免,若要一統中原還有南齊、東吳。太尉大人雄才大略,似將軍這等帥才可遇而不可求,華將軍無需多慮。」

    華長風看著武媚娘:「姑娘的意思是……?」

    武媚娘肅然道:「似昨夜這等不告而入之事日後絕不可再有,楚家不欲與將軍交惡,但亦絕不會容忍將軍視楚家為敵。如能記住此言,小女子可保兩者相安無事。」

    「姑娘能說出此言,不知在楚府是何身份?」華長風早感到這女子地風姿氣度實乃生平罕見,面對自己仍能如此坦然且毫無做作,絕非常人所能。

    武媚娘說得模稜兩可:「楚府內小女子只聽從太尉大人和公子之命。」

    這麼一說華長風倒有一種莫測高深之感,沉吟良久緩緩說道:「如此甚好。華某並非不自量力之人,楚家又豈是華某所能抗衡的。」

    「華將軍果然明事理。另,我家公子到北疆是為歷練而來,別無他圖,日後見了他以平常心相處便可。只是若小女子受公子之托有所求,還望華將軍加以援手。當然,我等亦有分寸,不會讓將軍為難。」這話武媚娘硬著頭皮說了出來,心裡著實有點虛,但有自己從中穿針引線,這二人又不是什麼生死大敵,應不會拆穿。

    華長風微微點頭,自己既是受人於柄,只好暫且虛與委蛇了,待觀後效吧。

    武媚娘從案邊取過一紙包,道:「魏先生受這隻小狐狸所傷,這邊是公子從京城帶來的宮廷秘藥,也請將軍代小女子向魏先生賠個不是。」

    魏少中傷得確實不輕,華長風也不客氣,接過來笑道:「少中他已是武林有數地高手,這火狐雖是異獸,也不可能傷到他,昨夜不知還有幾人出手。」

    「小女子不才,與魏先生切磋了一番。」

    華長風吃了一驚,楚家果然是藏龍臥虎,看著眼前這女子嬌怯怯怎麼也像是個習武之人,暗想難怪魏少忠對如何受傷閉口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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