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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 離家出走 文 / 寧致遠

    北趙明帝二十二年。

    這一年對趙國來說是個多事之秋,西秦在潼關附近聚集了三十萬大軍,對著北趙西線大營虎視眈眈,大有一觸之發之勢。

    消息傳到上京,朝野一片恐慌。西秦軍可不比那些北方的胡蠻,軍力強盛,領軍的又是西秦國絕代名將薛方仲,二十多年前,年方十九的薛方仲作為西秦軍的先鋒勢如破竹,一直打到上京城下,若不是各地勤王的軍隊火速趕到,上京城能否守住還是個未知數。

    趙王負手站在密室裡,對著那龐大的地圖,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即使從側面看上去,趙王也老了好多,朝政諸多事情已讓他逐漸覺得力不從心。雖然六年前將心腹愛將郭懷調至朝內,但郭懷能為他分憂的只能是兵部之事,其它政事仍由相國方令信等人把持著,朝綱鬆弛,大臣欺上瞞下,他實在沒有精力一一查處。

    趙王忍不住想到了楚名棠,如果當年,不,就算兩年前起用楚名棠主持朝政,這朝中上下也肯定會煥然一新。趙王與楚名棠相識多年,深知他的能力,加上他當年不容於楚氏一族,趙王更是大力提拔,準備日後重用。卻沒想到自己稍有動作,楚天放那老狐狸便洞察了他的意圖,極力拉攏楚天棠。這幾年來雖沒有確定消息,但種種跡象表示,楚名棠已經依附楚氏一族。楚天放的夫人以前還避開自己,如今已明目張膽隔幾天就進來看望琳貴妃,聽小太監報她們之間已經是以母女稱呼,其中意思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正是如此,趙王不知不覺地違背了當年對琳貴妃的諾言,六年了,他將楚名棠仍然安置在南線,不提調任的事。但又能拖得了多久呢,由於楚王兩家全力支持,楚名棠在朝野的威望越來越高,兩家在朝中的黨羽已多次聯名上奏要調名棠入朝。況且如果再不將讓他來朝中,趙王自己都有點不放心了,楚名棠畢竟掌握趙國南部三郡軍政大權,趙國近三分之一軍力已全部落入他之手,若楚王兩家再有什麼異心,那麻煩真大了。

    「皇上,南線大營楚名棠有密折上奏。」

    宮中的連總管在門口稟報道。

    這裡是宮中的禁地,就是身為大內總管的連奇也從來沒進來過,有事也只能站在門口稟報。

    還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了,趙王強笑了一下:「郭懷,你去取來。看看楚名棠說些什麼。」

    郭懷應了一聲,他大約四十餘歲,眉目之間甚為英俊,僅以外表看,似乎比楚名棠還要清秀些,只有那雙手關節粗硬、老繭叢生,顯示著主人曾是叱吒疆場的大將軍。

    郭懷打開奏折看了一遍,皺眉道:「啟稟皇上,名棠奏折內說,根據在南齊的細作傳來的密報,南齊軍隊調動頻繁,在江邊已聚集了近十萬人,有向平原郡進犯的跡象。」

    趙王亦眉頭一皺,怎麼自己才想到要調楚名棠入京,南齊就要進攻了,莫非是他楚名棠真想當南面王,不想回朝中了。

    「這消息確切嗎?」

    郭懷想了想道:「應該不假,西秦大軍聚集多時,卻至今仍未有什麼動靜,應該是在等待什麼。而且剛剛另有一份線報,南齊與西秦邊境的十萬軍隊也有五萬正準備調回。」

    趙王大怒:「好啊,連南齊也敢來動手動腳了。」話雖如此,心中卻膽寒不已,這樣一來,趙國兩面受敵,南線大營被死死牽制,再也無法派兵增援西線。

    「名棠還有件事要啟奏皇上。」

    「講。」

    「名棠想請皇上再調撥給他一支北疆大營的騎兵到平原郡協助。」

    「什麼!」

    趙王勃然大怒:「他楚名棠想幹什麼,朕南線大營全給他了,還不夠對付南齊,還要北疆大營的騎兵?」

    郭懷小心說道:「皇上息怒,微臣與名棠乃多年好友,他決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況且南齊此次如果只是虛張聲勢尚可,萬一真傾全國之力攻打我朝,那僅憑南線大營的確是捉襟見肘。如今北方胡蠻元氣未復,北疆大營所受壓力不大,既然已經撥了五萬到西線,不防再給南線一萬,應該沒什麼大礙。」

    趙王想了想,歎了口氣道:「這事你去辦吧。」

    ※※※

    平原城太守府內,吳安然雙手插腰,大聲咒罵著:「楚錚你這臭小子,給我出來。」

    楚錚沒聽師父的話出來,屋中一個少婦倒走出來罵道:「你在這叫什麼啊,不要嚇到小少爺了。」

    原來吳安然在楚府中時間住長了,楚老夫人見他孤身一人,便將自己身邊的丫環春盈撥來服侍他。日子一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吳安然犯了與張得利張管家一樣的錯誤,稀里糊塗的將春盈給辦了。可沒多長時間,吳安然就有點後悔了,以前那服侍自己的春盈是多麼溫柔,說話都細聲細氣的,現在,府裡敢對自己指鼻子就上臉的也就她了。

    吳安然看著春盈,氣道:「你知道個屁,那小子叫人從廚房裡給我端來麵條說是孝敬我的,我還以為這小子轉性了呢,裡面居然放了兩條蚯蚓,等我發現時蚯蚓已經吃了一半了,那股土腥味直到現在我都想吐。」

    吳安然自從收了楚錚為徒,對這血影宗的唯一傳人吳安然對他要求自然甚嚴,不僅要楚錚每日一早必須到自己居處拜見,而且規矩頗多,見了師父要行大禮,師父臨走也要躬身相送,練武時更是要求苛刻。沒過幾天楚錚就受不了了,算上前世年齡他比吳安然也小不了多少,何況他對當年吳安然冒充神醫一事一直耿耿於懷,對這個師父的品性頗有些瞧不起,於是處處與吳安然作對。

    春盈對這兩師徒整日鬥法也看慣了,掩嘴笑道:「你都這麼大的人,還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小孩子?吳安然想想就窩火,還沒到十三的楚錚比三十歲的人還精,不對,當年他剛剛拜師的時候就比三十歲的人還精,沒多久他的老底全給他套去了,知道了吳安然是魔門中人,是血影宗堂主,連他所練武功「龍象伏魔功」的來歷都搞得一清二楚。為由吳安然沒少受這小子奚落,還好這些他都沒對人說,不然自己就沒法再呆在楚府了。以前吳安然是無牽無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走就走唄,現在不行了,不但有個春盈,而且她肚子還有他的孩子。

    庭院花叢中一個少年突然冒出頭來,沖吳安然揮了揮手:「hi,梨花,只不過給你加了點佐料,至於發這麼大火嗎。」

    這少年便是楚錚了,這幾年來他專心致致地當他的豪門公子,竭力不去想那前世之事。也許為了轉移注意力吧,楚錚生性大變,變得調皮異常,除了拚命練武外,常在府中以捉弄人為樂,府中下人一聽五公子之名無不心驚膽戰。

    吳安然一聽」梨花」二字,口中一聲低吼:「大搜魂。」一躍而起,五指成爪向楚錚撲去。

    那次吳安然將春盈法辦後,楚錚沒到一天就看出他倆不對勁,大肆嘲笑,說他是老牛吃嫩草,一支梨花壓海棠,把春盈羞得三天也沒見人。老牛吃嫩草吳安然還能勉強明白,一枝梨花什麼的他是聞所未聞。有次楚錚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道出其中意思,氣得吳安然將楚錚追殺了數十里。魔門別的武功不敢說,輕功絕對是獨步武林。這也難怪,魔門被歷代王朝、武林正道追殺了近千年,輕功再不行,這點薪火早就給滅了。楚錚用四重的「龍象伏魔功」運行魔門身法,吳安然還真一時追不上,氣得他直後悔當時為什麼不留一手。

    楚錚見吳安然撲到自己身前,笑著說道:「師父,別忘了你所立的誓言。」

    吳安然突然想起自己曾以魔門始祖之名,發誓與楚錚交手時只可用與他相等的功力。魔門中人輕易不許諾,可真如果發了誓是絕不可違背的。

    吳安然急忙收回四成功力,可這急速撤回的四成功力反撞得自己氣血翻湧。楚錚卻是趁你病要你命,一個急上步,揮手就是一拳。拳尚未到,拳風已將吳安然衣衫吹得獵獵直響。

    楚錚的招式很簡單,要麼上步直拳,或者左手勾擊,有時側身劈出一掌,冷不丁還橫掃一腳。這幾招是楚錚在練「龍象伏魔功」時無意發現的,每一重「龍象伏魔功」都有幾張輔助練功圖,只有廖廖數筆,標出內勁運行方向。楚錚將「龍象伏魔功」練至第三層時突然發現那些圖連起來竟是一套大巧若拙的拳法,只是對內勁使用相當講究,第一重的「龍象伏魔功」只能運行於第一式,若用到第二或第三式上,則胸煩意悶、內息紊亂,但如果將第三重的「龍象伏魔功」運行於前面二式上,則威力大增,能將八成功力發揮出十二成威力。

    楚錚發現後,如獲至寶,立刻將吳安然所教的「幻天掌」拋於腦後,全力練習這三式功法,每天都要練數千次,一年前竟然將「龍象伏魔功」突破了第四重,進境如此之快真是前無古人。吳安然雖對他功力進境神速很高興,但對他只練這四招卻十分不滿,魔門的武功向來以奇詭繁複為長,陰狠毒辣,對這幾式簡單的招式吳安然根本不屑一顧。楚錚卻喜歡用最簡單的方法達到最重要的目的,兩人爭執不下,只好用實踐來檢驗,只不過楚錚提出吳安然功力遠比他高,不許他以力欺人,只可用兩人相等的內力,吳安然也覺得有理,就同意了。但楚錚並不放心,並對吳安然的人品表示質疑,要他以魔門始祖的名譽起誓,吳安然被氣得怒火攻心,隨口答應立了個誓。到了動手時吳安然才後悔無比,楚錚的「龍象四式」雖十分簡單,卻攻守俱佳,自封功力後任憑他的幻天掌、大搜魂手使得天花亂墜,但仍奈何不了楚錚那幾下子。

    此時楚錚招招搶攻,吳安然先前被自己內息猛撞了下,一口真氣運轉不過來,只得不停後退。楚錚卻心花怒放,這幾年從來沒這麼威風過,手底龍象四式使得更加嫻熟,把吳安然打得鬱悶無比。

    更讓他受不了的是楚錚口中裡不時的嘮叨:「龍像一式,潛龍出淵。師父,你不覺得徒兒這名字起得不錯嗎……一拳出去,直接了當,哪像師父你教的,那麼多花哨……師父你真不知道什麼叫大巧不工嗎,……又來這手,看我如何一力破你十巧……」

    吳安然越打越窩火,他素來心高氣傲,何時受過這種氣。當下一狠心左掌虛晃,右拳狠狠地捶在自己胸上,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旁邊觀戰的春盈一聲驚叫,楚錚也慌了手腳。吳安然血既噴出,體內真氣自然流轉,瞬間搶回先機,將楚錚逼得狼狽不堪。

    可吳安然悲哀的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僅憑五成內力對楚錚仍無可奈何,頓時有些心灰意冷,忽足尖一點,向後飄行數丈,呆呆地看著天空,突然長歎一聲,轉身進屋去了。

    春盈慌忙跟了進去。

    楚錚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隱約覺得自己這次做得有些過火了。想了想,還是走進屋去了。

    吳安然端坐在椅上,春盈小心地為他捶著背。

    楚錚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師父。」

    吳安然微微睜開雙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闔上。

    楚錚撓了撓頭:「師父,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話,還放蚯蚓在你的麵條裡,更不該對師父不尊重,叫您『梨花』……」

    吳安然頓時氣血重新上湧,咳得喘不過氣來,右手顫巍巍地指著楚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春盈忙不迭用力拍著他背,口裡埋怨道:「小少爺,你就別說了,真想氣死你師父啊。」

    楚錚訕訕然,看著吳安然這樣子,不知說什麼好。

    吳安然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看了看楚錚,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其實他最生氣倒不是楚錚如何捉弄他,而是另外一件事,也可以說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當年吳安然覺得魔門的內功心法不適合楚錚,一念之差,把搶來的一本《龍象伏魔功》給他練了,沒想到楚錚進境神速,五年就練成了第四層,著實讓吳安然吃驚不小。但麻煩事來了,那「龍象伏魔功」畢竟是佛門武功,楚錚正經起來時,竟隱隱顯得寶相莊嚴,讓吳安然怎麼看也不順眼。

    他畢竟是魔門宗師級的高手,沒想到傾心教出來的徒弟竟然像個得道小高僧,這玩笑可開大了,以後給魔門兄弟們曉得了,不是打死就是被取笑死。更讓他生氣的是,楚錚練了那龍象四式,對他的「大搜魂手」和「幻天掌」怎麼也不肯再學下去,這才是魔門的武功啊。可楚錚卻特別有主見,怎麼說也不行,還反過來勸吳安然將他的「幻天掌」去蕪存精,給他講什麼大巧不工,吳安然都弄不清到底誰是師父了。

    如果沒這些毛病,楚錚倒是理想的弟子,不僅天賦異稟,而且勤於練功。吳安然從未想到象楚錚這樣一個驕生慣養的官宦子弟練起武來竟這麼刻苦,悟性也強,舉一反三。可就是悟性太強了,吳安然苦笑,連這師父也不放在眼裡了。

    吳安然突然惡毒地想,什麼時候把這小子帶到西域去,那些佛門弟子看到楚錚不把他當活佛轉世才怪,肯定會強迫他剃度和尚,把他放在寺廟裡貢著。

    和尚?

    吳安然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仔細想了想,覺得可行,只不過楚錚這臭小子就……呵呵。

    楚錚被吳安然看得有些發毛,道:「師父,你怎麼了。」

    吳安然歎口氣,閉上眼睛,說道:「錚兒,你以後不要再叫我師父了。」

    楚錚一驚:「師父,你為什麼不要徒弟了,是不是我得罪……」轉念一想,這不屁話嗎,自己得罪的還少嗎。連忙改口道:「徒弟以前是對師父有諸多不敬,但請師父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徒弟吧。」

    吳安然沉痛地搖了搖頭:「不是,是師父對不起你啊。」

    楚錚如墜雲裡霧裡:「師父,你對不起我?」

    吳安然道:「是啊,為師不僅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楚家,錚兒,你該知道,你所練的『龍象伏魔功』乃是西域佛教的鎮教神功,此功雖進境緩慢,可修練有所成後,威力強大,但此功有個極大的弱點。」

    楚錚有些緊張,問道:「是什麼?」

    「對於佛門子弟來說,這並不算是什麼弱點,但對於你和你們楚家……唉,要將此功練至大成,需保持童子之身,固守精關,一旦破身,則內力盡廢,武功全失。當初我把這功夫傳授於你,實在是有欠考慮啊。」

    「師父,是一輩子嗎?」楚錚顫聲問道。

    吳安然想了想,不能說的太過頭,要留有餘地,於是道:「不是,你必須將此功練至第七層,屆時精關已固,但亦不可縱慾過多。」

    「第……七層?」楚錚登時呆住了。他雖然已經將龍象伏魔功練至第四層,但五層以上每一層據傳就是大德高僧沒個二三十年的苦練也無法練成,就算天生任督二脈相通,練成第七重最少也得要三十年吧。

    「師父,你不會騙我吧?」

    「什麼話,師父為什麼要騙你,你若不信,讓你父親托人去西域詢問。」

    你狠,讓你不聽師尊的話,我就讓你比師父還晚成親。

    吳安然心裡暗笑,西域佛門勢力並未滲透到趙國,何況其武功頗為神秘,就算府內那高老總管也未必知道多少,而且此人很是古怪,明明已從武功中看出自己的來歷卻對此視而不見,也從不與楚錚談論武功,著實讓吳安然百思不解。

    至於派人去證實,吳安然更不怕,有誰敢對那些大和尚問練龍象伏魔功能不能與女人交歡,不被他們打破頭才怪。

    楚錚離開吳安然所住的屋子,有些精神恍惚,憑直覺,吳安然說的可能是假話,但他又不敢輕易找個女人試一下,萬一是真的怎麼辦。

    楚錚看了看自己的手,微一運功,一股渾厚內勁便聚集在掌心。他搖了搖頭,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所練武功一下子全廢掉,這是到這世界後楚錚唯一真正感興趣的事,讓他有了過去夢想中高手的感覺。

    楚錚覺得心煩意亂,一掌拍出,將旁邊的一棵小樹劈成兩半。

    「錚兒,你在做什麼?」

    一聽那溫柔的聲音,把楚錚嚇得差點走入魔,忙施禮道:

    「孩兒見過母親。」

    走來的正是楚錚的娘親楚夫人。

    要說如今楚府內楚錚還對誰有顧忌的話,恐怕非楚夫人莫屬了。楚錚對這母親是又親又怕,平時楚夫人絕對護著他,他在府裡調皮搗蛋,戲弄師父,有時連楚名棠也看不下去了,到了楚夫人這裡立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楚夫人如果要他背書寫字,楚錚稍有偷懶,絕對逃不過楚夫人眼睛,任憑他使盡花招,楚夫人總有辦法讓他坐回書桌邊來。時間不長,楚錚就發現府中最有手段的就是這娘親,看起來溫柔婉約的,可眾家人和楚名棠的幾個侍妾見了她如耗子見貓,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楚錚暗想,父親那些侍妾為何從未生過一兒半女,而楚夫人卻梅花間竹般生個五個,其中意思耐人尋味。

    楚錚搖了搖頭,不想了,再想下去眼前這娘親變得恐怖了。

    楚夫人對楚錚的武功並不感到驚訝,她出身鎮北侯王家,自小江湖高手也見過不少。只是覺得楚錚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因此過來看看。

    「錚兒,出什麼事了,臉色怎麼不大好。」

    楚錚原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話到嘴邊,心頭一動,傻乎乎地問道:「娘,什麼叫做『保持童子之身,固守精關』啊?」

    楚夫人臉一紅,暗罵哪個亂嚼舌頭的下人對錚兒說這種話,撫著楚錚的頭道:「錚兒,你還小,不懂這些,等你父親從南線大營回來後,你去問他。」

    楚錚暗笑:我還小,如果算上前世的話,我恐怕比你懂得還早。口中卻道:「可這是師父說的。他說我想要練成武功的話,只能這樣,而且起碼保持要幾十年時間。」

    「幾十年?」楚夫人嚇得一哆嗦,楚錚今年快十三了,再過幾年就可以向人家提親了。幾十年?自己都可能入土了吧。

    「吳先生真是這麼說的?」

    「是啊,他還說對不起我們楚家,娘,他為什麼對不起我們楚家。」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算了?

    楚夫人臉色鐵青:「你師父在哪?」

    「還在房間呢,和春盈姨在一起,春盈姨正在幫師父捶背呢,師父看起來感覺很舒服哦。」

    屋內,春盈替吳安然輕輕地捶著,面帶憂色道:「喂,你剛剛和小少爺說的是真是假。」

    吳安瞇著眼睛享受著,說道:「當然是真的了。我騙他幹嘛。」春盈的口風向來不是很緊,這事可不能讓她知道真相。剛剛看著楚錚苦著臉出去,吳安然心裡那個真是高興啊。

    春盈猶豫道:「可是……」

    「吳先生在嗎?」門外傳來楚夫人的聲音。

    吳安然嚇得一激凌:「她怎麼來了。」慌忙起身抱拳道:「吳安然恭迎夫人。」

    楚夫人冷著臉走了進來,連一句「免禮」都沒說。

    吳安然一愣,乾笑了聲道:「夫人尋吳某有何要事。」

    楚夫人哼了一聲:「要事,還真是要事。吳先生,我想問一句,你是否對錚兒說過要……」楚夫人想了想,覺得實在不好出口,於是改口道:「錚兒是否以後不宜成親?」

    吳安然一驚,這臭小子嘴怎麼這麼快,才出去沒多久,楚夫人就上門興師問罪。

    「這個……」

    吳安然心中著實為難,他知道眼前這女人並不是好惹的,但就這麼放過楚錚他也心有不甘,何況剛說過話馬上又改回來也不太合適。

    「確有此事。」吳安然只有鴨子嘴硬死撐到底了:「當年只急著要救小少爺的命,吳某失策,未曾想到這一點。這麼多年來吳某一直愧疚於心,如今小小少爺已經懂事,所以直到今日方告知於他。」

    楚夫人頓時方寸大亂,口裡直念叨著:「那該如何是好,那該如何是好。」突然說道:「那這功夫就不練了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吳安然正色道:「不可,功夫若是不練,吳某不敢保證小少爺會不會舊病復發。」

    楚夫人心亂如麻,兩眼淚泫欲滴。

    吳安然有些不忍,說道:「夫人,不必過於擔心,吳某會盡全力為小少爺尋求化解之道。」

    楚夫人勉強笑了笑:「那就全拜託吳先生了,需要人幫忙或什麼珍貴藥材的儘管開口,楚府必能辦道。」

    吳安然躬身應是,心裡想道,小免崽子,什麼時候師父看你舒服了,就什麼時候再讓你娶老婆。

    楚錚心事重重,在園中漫無目的地轉著,邊走邊踢著石子。

    這些年來他只要不想前世之事一直過得無憂無慮的,今天被吳安然這麼一說,他還真擔心起來。

    楚錚走到水池邊,坐下來歎了口氣,看著水中的魚兒,嘴裡喃喃自語著,春天來了,你們也該開始交配了吧。

    楚錚至今仍住在楚夫人那裡,只不過兩年前在他強烈要求下,才單獨住到一間屋裡。楚夫人依舊當他是小孩子,什麼都不避著他,可他心理年齡和實際年齡完全不成比例,對男女這事早已食髓知味,還是分開住好一些。

    隨著楚錚漸漸長大,楚夫人也準備給他在府中另辟一個院子,再去買幾個丫環來服飾他。三哥楚原早就暗中向他吹噓他那幾個丫環多麼美貌,多麼可人,多麼……突然不肯說了,可楚錚看他一臉淫蕩的樣子,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他是什麼意思。大哥楚軒一臉正氣,是不會對楚錚說這些的,可楚錚怎麼看他都屬於悶騷型的,才不信他能坐懷不亂。

    楚錚原本對此事也是有些嚮往的,還準備在楚夫人買丫環時自己親自把關。現在,算了吧,這事沒弄明白之前還是買幾個醜的吧,能幹活就行,不然只能看不能吃,那滋味恐怕比「大搜魂手」還難挨。

    楚錚隨手扔了顆石子,魚兒的鴛鴦夢頓時被擊碎,四下逃躥去了。

    楚錚伸了個懶腰,在這無聊,還不如出去玩呢。

    他懶得從楚府大門走,直接跑到圍牆邊,腳尖在牆根一點,身子騰空而起,右掌在牆頭一拍,頓時越了過去。

    楚錚在半空中瞇著眼睛想道:還是會武功好啊。

    可他今天注定不順,落地時正好撞到一個挑夫,挑夫摔成了地滾葫蘆,所挑擔中不知什麼湯汁飛濺出來,把楚錚燙得哇哇直跳。

    挑夫身後那人也狼狽不堪,身上濺了一身汁水,怒罵道:「哪個不開眼的小東西……」

    楚錚聽了耳熟,定睛一看:「張得利。」

    張得利也嚇了一跳:「小少爺。」忙上前用袖管幫楚錚擦拭:「我說小少爺,你怎麼從牆上蹦下來了。」

    楚錚沒理他,抖了抖衣襟道:「你這什麼東西,差點燙死我。」聞了聞,一股熟悉的味道:「喔,是你家的豆花吧。」

    張得利臉有些尷尬:「正是。」

    張得利當上楚府管事後,主管楚府的衣食。沒多久,張得利便假公濟私,把妻子小紅店裡的豆花弄進府裡來。卻不想楚老夫人和楚夫人吃了齊聲稱讚,於是小紅的「回味豆花」成了府裡不可或缺的食物。楚錚一時興時便給他出了個主意,在每日挑往楚府的幾桶豆花上貼上店名,還寫上「專供楚府」。沒幾天,整個平原城的人都知道了城中有個「回味豆花店」,店中生意變得極為火爆。張得利乾脆將清平縣老家的幾個表兄弟一起叫到平原城來幫忙,又開了幾家分店。如今的張得利在楚府內是張管事,在平原城已是張老闆了。

    楚錚對張得利說道:「不好意思弄翻了你家的豆花,我賠給你。」

    嚇得張得利連忙攔阻:「小少爺,我怎麼能要你錢。」

    楚錚翻遍全身也沒找到一文錢,可能沒想到今天要出府,忘了帶了。想想也就算了,便說道:「也罷,你家豆花送到府裡也有四五年了,帳房都是按價照付的,今日就當請我一頓好了。」

    不等張得利說話,又道:「對了,記住,回府後不要說看到我,不然有你好看。」

    張得利一驚,連忙答應了。這小少爺可是府裡的小魔星,雖對下人很好,也沒什麼架子,但若有什麼他看不順眼,準把那人整得灰頭土臉的。

    楚錚擺擺手道:「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走了。」

    楚錚找了個僻靜的水溏,將身上的污跡清洗乾淨,默運內功,雙掌一合將衣衫夾住,來回幾遍,如熨斗般將衣衫熨乾了。

    楚錚將衣衫穿好,上下看了看,心滿意足地說了句:「還是會武功好啊。」便往暢春園跑去了。

    暢春園內約有十幾個孩童三三兩兩的玩著,一見楚錚到了,全都聚了上來,楚少爺長楚少爺短的。

    楚錚的兩個哥哥楚軒和楚原已經成年,楚名棠家教甚嚴,為了不讓兩人在平原城中游手好閒,便將他二人送到南線大營軍中歷練。哥兩個倒也挺爭氣,加上畢竟他們是統領的公子,三分功勞報十分,如今兩人都已是統領千人的驍騎軍校尉了。

    楚軒和楚原走後,楚錚自然而然地成了平原城中的孩子王。比起他兩個哥哥,楚錚風頭更勁,領著一幫孩童在平原城大街上逛蕩,時常找城內的一些地痞流氓的麻煩,那些地痞流氓也深知這幫小祖宗惹不得,得罪了他們,不用太守大人,只要城守大人一怒,把城門一關,插了翅膀也不一定能飛出去。偶爾碰上兩三個不長眼的,楚錚獨自一人便可以應付。因而在眾孩童中威望極高,當真是一呼百應,風光無限。

    眾孩童嬉鬧了一會,一孩童突然說道:「你們聽說沒有,都說快要和南齊打仗了。」

    另一孩童表示不屑:「胡說,就憑南齊也敢攻打我們大趙?」

    「我也聽說了,還有西秦也在準備攻打我們。」

    「那我們大趙國豈不是危險了。」

    一孩童突然問楚錚:「五公子,你有沒有從太守大人那裡聽到些什麼?」

    楚錚臉色微赫,他在府裡除了練功就是玩耍,這事還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父親大人已經去南線的江邊大營快一個月了都沒回來。」

    眾孩童七嘴八舌地說道:「楚大人都去了這麼久啊,看來是真要打了。」

    楚錚心頭一動,這種大規模的冷兵器戰役自己可從未見識過。前世雖也看過一些古裝電視劇,可那戰爭場面太假了,連《三國演義》中關羽打仗帶的兵只有廖廖幾十人,這是去打仗還是送死啊。想想看,數十萬大軍在平原上縱橫馳騁,那是多麼壯觀的場面啊。

    去,一定要去看看。反正自己老爸是前線最高長官,又精明強幹,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而且自己也是有一些自保能力的。只要到了那裡就有辦法留下來,父親面冷心慈,這種人最好糊弄了,比那嬌滴滴的娘親容易多了。

    但難的就是怎麼去的問題,自己並不認識路,不像在前世裡,人都快比螞蚱還多了,走到哪都能向人打聽,這裡出了城有可能數百里荒無人煙,迷了路才麻煩呢。

    楚錚向眾孩童問道:「你們知道南線江邊大營離這兒有多遠。」

    一孩童回答道:「聽我父親說大概有三百餘哩。」

    楚錚有些放心了,不遠,相當於前世的一百多公里,開車的話兩小時不用就到了。可馬車呢,楚錚皺皺眉,起碼兩天。

    「有誰知道這路怎麼走嗎?」

    眾孩童面面相覷。他們大多數人連這平原城都未出過,怎會認識路。

    一個孩童問道:「五公子,你是不是想偷偷去啊?」

    楚錚道:「誰說的,我要只是問問。」突然一瞪眼:「你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就在那好好坐著。」

    「五公子,你去問問城裡的車行吧,那些車伕們肯定知道。」

    楚錚想想也是,站起身道:「好了,你們玩吧。我到別處轉轉。」

    楚錚到了車行,想要租輛馬車。可惜他平時拋頭露面太多,車行的人雖然楚錚一個不識,可他們倒大都認識他,知道他是太守府的小少爺。一聽說楚錚要獨自租輛馬車出城,臉都白了,一個個頭搖得跟撥郎鼓似的,求爺爺告奶奶的把楚錚送出大門,砰地一聲把門關上,連生意也不做了。

    楚錚垂頭喪氣地走在路上,看來年紀小實在是個麻煩事啊,什麼都做不成。

    今天的霉運似乎還沒結束,背後傳來一陣馬蹄聲。楚錚覺得不對,忙扭身閃開。一輛馬車擦身而過,「嘶」的一聲,將他的衣服給刮破了一大塊。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滿頭大汗趕了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位少爺,對不住,小人這馬不聽話……」

    楚錚倒沒生氣,看到這少年滿臉驚慌,笑著道:「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走到路中間來了。」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輛的馬車,車上裝滿了柴火,拉車的那匹馬瘦得皮包骨頭,毛皮零零落落的。楚錚問道:「你從哪來?」

    那少年一愣道:「小的是城外小青山下的村民,來城裡賣柴的。」

    「小青山離城遠嗎?」

    「挺遠的,大概一百多哩吧。」

    楚錚心一動,問道:「你認識南線江邊大營嗎?」

    少年想了想道:「少年是指的是江邊的軍營吧,小的去過兩次。」

    楚錚點點頭,又問道:「你這車柴火能賣多少錢。」

    「大概十文錢吧。」

    「那好,你明天一大早就在前面這街口等我,和我一起出城到江邊大營,我給你兩貫錢。」

    那少年一驚,兩貫錢足以讓他家過上一年的舒心日子:「少爺,你說的是真的?」

    楚錚笑道:「當然真的,出城前給你一貫,到了後再給你一貫。」楚錚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你這些柴火不要賣了,明天我要帶出城去。」

    「少爺,這是為什麼?」

    楚錚臉一沉:「你問這麼多幹嘛,反正少爺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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