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人間 10 為奸(下) 文 / 愚蠢獵人
10為奸（下）
聽到釋遠明這般相問，史小明也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自己爸爸。
看了眼空著的沙發，史向野微笑著走到餐桌旁，端過一把椅子恭敬的放在釋遠明身旁，客客氣氣的說：「大師，先請坐。」
「老衲謝過施主。」釋遠明端坐在椅子上。史向野走到茶几對面，坐倒在沙發上後，認真的解釋道：
「剛才出得電梯，我就聞見走廊上有沉香的香味，隨即感覺到有空間變化的痕跡……」
「善哉！」釋遠明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僧衣，苦笑道：「老衲這芥粒之界修成還未到半年，適才在門外施法時，竟還是大汗淋漓。」復又抬起頭來，問道：「那敵意之事呢？」
「想來今夜方圓二百里之中，能具此空間之術神通的不過3人。」史向野跟老和尚說起話時，用詞也顯得非常的文酸：「再加之施法時能在走廊上留下沉香氣味的，答案昭之若揭。大師若是今晚過後再來寒舍施展神通，我或許會覺得您抱有敵意，但今晚就來，呵呵……」他不再說下去。
老爸好厲害，這麼快就看出這老和尚趕過來是為談生意的！史小明站在餐桌旁，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跟這位高僧鬥嘴。這時也插了句嘴，暗帶著譏諷之意，也是用文酸的語氣說：
「更何況，釋大師如此得道高僧，不但不會為難像我這樣的未到弱冠之童，更不會為難象家父這樣的非異能者。」
「阿彌陀佛！」釋遠明口宣佛號，接著便淡淡的說了句：「像史施主這般的，異能非異能，豈不是只在史施主的一念之間？」
他嘴裡說的「史施主」自然不是指史小明。
史小明愣住，然後望向父親。卻見史向野目光只是微微下垂了一下，接著便抬起頭，滿臉打哈哈的神情對和尚笑著問道：「大師深夜來寒舍施法，不會是只為了說這些吧？」
這句話問出口，就看得釋遠明大師的臉上竟然微露尷尬之色，沉吟片刻後，他才低頭說道：
「空音不智，竟捲入此等麻煩。老衲今晚在得知消息後，急忙前來貴府打擾，就是想和施主言明：普弘寺不再捲入此事當中！二位施主，普弘寺與貴府之間就此一節，揭過如何？」
還沒等史向野搭話，史小明就搶先問道：「大師，怎麼個揭過法呢？」他指了指門口：「我老爸讓我看門，結果把大門都差點看丟了！這個過節怎麼揭？」
笑瞇瞇的，史向野一點呵斥兒子無禮的意思都沒有，相反，他還故意拿起茶几上的礦泉水，擰開後「咕咚咕咚」的揚脖喝起水來。
這當爹的既然是如此放任縱容的態度，大和尚也沒辦法，只好耐心和這當兒子交易起來。
「小施主此言甚是有理，不過，」釋遠明又一次低下頭去：「一切皆有因果。說起來，今日這場風波，和小施主也是甚有關聯！」抬起頭來，他直接看向史小明：「說來慚愧，老衲雖號稱一心禮佛，但也未能免俗。除卻本地研究分所所長一職，在北京研究所的理事會當中還忝任常任理事。這圈中之事，多少還有耳聞。」說到此處，他的雙目中竟流露出銳利的眼神：
「楊海生代所長策劃此舉，固然是為了使得史老難堪，要挾史老，為其獲選研究所理事會理事長一事增加砝碼。此舉明智與否，先不去管他。但他背後慫恿之人，所謀肯定還另有其他吧？」
史向野心中讚歎一聲：這100多歲的老和尚的確是人老成精！幾句話，就把今日事情的前因後果道得明明白白，而且還把他能夠討價還價的籌碼展示了一番。研究所是異能界事物自治最高執行機構，而研究所理事會才是異能界自治最高權力機構。
平日比通常的成年人更能控制情緒，凡事講究喜怒不形於色的史小明，在聽完老和尚的這番話後，臉色大變！他幾乎是本能反應的強笑一聲，搶白道：「大師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罪過，罪過！老衲今日竟然動了嗔念！罪過啊！」釋遠明再一次低下頭去，默默的數著胸前的佛珠，不再多言。
屋裡的氣氛一時間變得很是沉寂。
故意不去看史小明變了又變的表情，史向野站起身走到陽台門邊，撩起窗簾往窗外看了眼那翻滾的黃霧。接著，他回頭對釋遠明爽快的說道：
「大師，今晚之事我不會記在空音居士的賬上，家父那裡我也自會說明情況。如何？」
沒等釋遠明點頭，史小明就冷笑著說道：「今晚為了抓我的行動，空音居士用了2名非異能者。那2人現在還警察手中吧？」
釋遠明大師微微一笑：「小施主，聽聞東南亞兩國異能界向研究所理事會投訴，說是有人幾年前擅用異能，在那裡取了兩千萬美金，並在逃匿時行兇殺人。此事在下周召開的理事會上將研究討論。」
史向野飛快的說道：「要是這筆錢能退回去呢？」
釋遠明歎了口氣：「只怕是脅從尚可，元兇難逃啊！」接著他又低下頭去，數起佛珠。
史向野將目光投向兒子。史小明從父親的眼神中讀懂了他的意思，低頭說道：「要是把這些錢連同這幾年的回報都退給研究所，並委託由本地研究分所去安排退款事宜呢？」
「這個……」釋遠明大師喃喃道：「研究所自負盈虧，現在的攤子卻鋪得越來越大……唉，這個楊代所長胸懷是大，但看來卻不是個理財行家啊！去年，光是從我這裡抽借走的辦公費用就是一大筆，加上歷年來所借未還的數目，簡直駭人聽聞！所裡那些個所謂的異能產品開發項目，也都是投多出少……」
此時此刻，這裡坐得哪還是位得道高僧？分明就是位憂心忡忡的資本商嘛！史向野史小明父子神情怪異的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濃濃的笑意。看著父親給了自己一個鼓勵的示意，史小明憋住笑，語氣恭敬的說道：
「大師，要是這筆回報的數字是4千萬美元呢？」
大師一愣，接著雙手急數佛珠，壓抑住情緒的波動，連連點頭說道：「有這麼多就好，有這麼多就好！……」接著，他目光流轉，語氣遲疑的向史小明問道：「敢問小施主不知行使了何等神通，短短幾年便有了如此巨大的一筆善款？」
史小明笑嘻嘻的說：「主要都是在華爾街炒股票炒期貨得來的。」
大師一愣：「可老衲也曾聽幾名寺監說起過，這華爾街股票期貨的風險甚大啊！」
史小明點點頭：「國內去那邊投資，人生地不熟，風險是不小。不過麼，要是能找到當地內行可靠的資金管理者，幾年翻上2番也還是可以的。」
「當地內行可靠的……」釋大師搖搖頭，似乎很不相信：「可我聽得那美國的資本大鱷之中，亦有不少是異能者，這異能界跨國的事情，一旦有人食言，那可很是難辦啊！」
「大師所言極是！」史小明笑著說：「其實，這裡面也還是有很多技巧的……」話到此處，他閉上了嘴。因為他看到父親正用驚愕的神情看著自己。
雖然沒有轉過臉去，但史向野的神情有些異樣，還是被釋大師覺察到了。釋大師自覺失態，雙手合什，低頭言曰：「罪過，罪過！老衲從來將阿堵之物視為身外，但無奈這幾十個師弟徒兒，近千的徒孫吃飯穿衣都得我操心，再加上本地異能界的幾百人和平日的迎來送往……唉！慚愧啊！」他搖搖頭，聲音逐漸低沉。
史向野急忙替他寬心，語重心長道：「大師不必自責，我想，這個，大師這番苦心，那也是為了穩定，和發展本地的異能界嘛！此等行為乃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精神的大悟和大慈悲！」
他這話說的如此官腔十足，史小明雖然此刻是滿腹心事，但還是想要笑。
釋遠明也被史向野逗得笑起來，起身合什道：「施主這番話倒是令老衲想起了令嚴大人，昔年令嚴組織異能界開會時，也曾這麼勸說過老僧。」
史向野眼睛看著釋遠明，雙眼如炬：「不知道大師對方才說言之事意下如何？」
大和尚笑了笑，說道：「我得跟另外幾個常務理事商量一下，這位小施主的事麼想來還……」他看著史小明，使勁點了點頭，但接著又把頭一低，歎息道：「可惜，史理事長這次是不能參與這件事情的討論了。否則其他的事或許也可……」
史小明有點生氣，大聲說：「加上那4千萬美金也不能放過這事？」
釋大師正色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做人不可太貪。這人命的事，豈是能拿錢來衡量的？」
史向野盯著釋大師的雙眼好一陣子，又掃了眼史小明，轉臉對大師雙手合什，低沉的說道：「大師，如此便說定了。」
沒想到老和尚竟然伸出手來和他握手，並說了句英語：「成交！」
史向野由衷的讚歎：「大師入紅塵而識紅塵，如此方為大智慧啊！」
「老衲還得趕回寺裡去，接著再乘車去公安局說情。」釋大師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向門口走去：「不笑話我像奸商就好了！紅塵啊……」
走過史小明身邊，老和尚笑著問他：「不知小施主近幾日可否有空？能來寺內給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寺監師弟們上上課？」
「沒時間。」史小明生硬的回答道。
老和尚回頭看了眼無可奈何的史向野，轉身走就往門口走，邊走邊說：「小施主，你那脖子上的寶物可要小心了，我習修這芥粒之界時，便深感此類法術的凶險……」
說著說著，人影逐漸模糊起來，竟然就在出門的那一瞬間消失了！
隨即，屋子裡的燈光全亮了，隱隱的還能聽到外面那條高速公路上的車流聲。史向野轉身撩起窗簾又看了眼，果然，外面已經是如同平日的夜景……
「爸爸，我……」史小明想說什麼，臉色不是很好看。
史向野溫和的擺擺手，「待會兒再說。」拉開門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