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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卷 朝天闕 第846章 自作孽,不可活 文 / 九夏

    第846章自作孽,不可活

    二皇子一時間終是清醒過來,撲通跪下,有些驚慌,「母后,兒臣……兒臣一時糊塗……」

    「本宮是你母后,怎能嫁你,這豈不讓天下人恥笑?」慶後幽幽歎道。

    二皇子立刻陰狠道:「誰敢說,兒臣就殺誰。看看是他們的嘴厲害,還是我的刀厲害!」

    慶後嫵媚一笑,一根玉指在二皇子額頭輕輕一點,「你這膽大包天的東西,你是未來的皇帝,我一個婦道人家,日後還要仰仗你照顧,怎敢反悔。」

    二皇子神魂皆醉,連連點頭道:「那好,兒臣不求一時,今晚……今晚去幽泉宮與母后相會!」

    慶後「嗯」了一聲,道:「你先去吧,有什麼事請,晚上再說。到時候時間有的是,你想做什麼……母后都由你!」

    慶後點點頭,嫵媚笑著。

    二皇子這才轉身,腳步卻很慢,走一步,回頭一步,依依不捨,慶後輕抬玉臂,道:「去吧,今晚……母后便是你的人……」

    二皇子嘿嘿一笑,這才激動無比離去。

    望著二皇子離開的背影,慶後俏臉上那風情萬種的嫵媚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無情的冷笑,喃喃自語:「天作孽,猶可恕哦,自作孽,不可活……」

    韓漠那夜根本不顧忌她的身份,只是將她當成一個女人褻玩,這反而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和刺激,也正因如此,雖然只是露水一宿,卻也讓她難以忘記,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她會在腦海中幻想著那個男人的模樣,那粗狂的動作,眷戀不已。

    當她激情平復下來,躺在春榻上輕輕喘息時,已有宮女輕步過來,小心翼翼稟道:「皇后娘娘,國師求見!」

    慶後拉過毛毯,蓋住自己的腰間,臉上那勾人的紅潮漸漸消散,美艷的臉上也漸漸平靜下來,才淡淡道:「讓他過來吧!」

    純陽國師來到竹林之中,距離慶後數步之遙,恭敬站立,屈身道:「貧道參見皇后娘娘!」

    慶後瞥了純陽國師一眼,問道:「雲滄瀾死了?」

    「沒有!」純陽國師一片淡定:「他被人救走了!」

    「救走了?」慶後柳眉蹙起,凝視著純陽國師,淡然一笑:「能從國師將人救走,本宮實在想不出這天下還有幾個人能做到!」

    純陽國師抬起一隻手,輕輕打開,兩處手掌中的兩顆念珠,向身邊的宮女示意,那宮女立刻過來,從純陽國師手中小心翼翼接過念珠,這才將念珠呈到慶後面前。

    慶後兩根玉指捻起一顆念珠,放在眼前,瞇著眼睛看了許久,才抬起頭,望向純陽國師。

    「娘娘應該不會忘記。」純陽國師平靜道:「五年前,他便杳無音訊,但是今天,他卻突然回來了!」

    慶後閉上美眸,沉吟片刻,才道:「本宮很想知道,他與雲滄瀾又有何關係?一個向來不問世事的人,為何這次卻有如此的雅興,要來摻和這樣的事情?」

    純陽國師緩緩道:「貧道可以肯定,兩者之間,毫無瓜葛。」

    慶後臉上顯出疑惑之色,輕歎道:「毫無瓜葛,卻又出手相救,這就耐人尋味了。」

    「老和尚突然鑽出來,事情恐怕不簡單。」純陽國師緩緩道:「五年不曾露面,一露面就是救走謀逆之賊,老和尚恐怕是別有所圖!」

    慶後淡淡一笑,美艷動人,「聖上的旨意已經頒下去,而且大街小巷也是連夜張貼通緝令,雲滄瀾已經是過街老鼠,他手上即使有兵符,也已經無法調動軍隊了,他似乎也沒有地方可逃了。京中戒嚴,四下裡搜索,能將雲滄瀾的人頭交出來,賞金千兩……」頓了頓,淡淡道:「老和尚不會太過猖狂的,他應該知道,一旦真的惹怒本宮,吃虧的不會是本宮,只會是他。他若想自己的徒子徒孫還能過些安生日子,就該老老實實地唸經誦佛!」

    上京城,丞相府。

    老丞相在位近二十年,隨著年事已高,也隨著慶國後黨的崛起,他在朝中的影響力也是越來越弱,許多年前丞相府前那門庭若市的場面早已經不復存在,門庭冷落鞍馬稀則是丞相府如今的真實寫照。

    這個家族曾經在慶國榮耀一時,宮中有位皇后,而且皇后還生下了三位皇子,老丞相更是在朝中威望極高,門生極眾。

    只不過那都已經成為歷史。

    六年前,前任皇后突然瘋癲,而皇帝從那時候起,就開始對丞相一族冷淡起來,若不是因為丞相在朝中確實有著很高的威望,又有商鍾離的保護,皇帝甚至有廢黜丞相的意思。

    只不過皇帝對丞相的冷淡,也讓朝臣們開始意識到丞相威勢的減弱,古往今來,官場上就是那回事,當你得寵之時,必定會有一大幫子人跟在屁股後面,而且會想著法子接近,但是一旦失勢,那麼所有人都會將之當成掃把星,避之不及。

    五年前玉寒宮那一場火,皇后和太子葬身火海,魯妃被新立皇后,皇帝對新皇后迷戀無比,言聽計從,後黨逐漸形成,而丞相的權勢更是一落千丈,那些曾經依附於丞相之下的許多官員,都被慶後利用金元政策拉攏過去,到了後來,丞相幾乎成了朝堂上的擺設。

    雖然沒有往日的門庭若市場景,但是老丞相反倒舒服得多,至少每日裡有足夠清閒的時間看書下棋。

    丞相府也成了上京城中最不被人關注的一處府邸。

    丞相府的後花園,有兩間丞相平日歇息的房屋,後花園之中,若是沒有丞相的允許,是沒有人能夠擅自入內的。

    靜室之內,一位老和尚正盤坐在一張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閉著雙目,不動如山。

    老和尚的左手,竟然只有四指,而這位老和尚,卻正是韓漠當初在宜春郡邂逅的玄機大師,碧姨娘起死回生,玄機大師卻也是功不可沒。

    側門輕輕打開,身著黑色衣裳臉上帶著銀色面罩的墨十二郎從側門進來,隨手將門關上,這才來到玄機大師身邊,盤膝坐下,凝視著玄機大師片刻,終於道:「師傅,謝謝你!」

    玄機大師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墨十二郎,沉吟片刻,終是緩緩道:「你可還記得自己的法號?」

    「善安!」墨十二郎肅然道。

    玄機大師又問:「可是為師為何要給你取如此法號?」

    「與人為善,安心修佛!」

    玄機大師點點頭,輕唱道:「阿彌陀佛。善安,你既然知道為師的意思,這些年來為師也是悉心以佛法教化你,難道還不能消去你心中的仇恨?你要知道,大千世界萬千諸生,只不過是幻夢一場。愛別離,怨憎會,撒施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話,一片虛幻!」

    墨十二郎低下頭,緩緩道:「徒兒這幾年,無夜不恐怖,師傅說修佛參禪可離大恐怖,可是徒兒卻始終無法祛除內心的雜念。」

    「這是你放不下心中雜念,更是沒有看透紅塵俗世的迷亂。」玄機大師平和道:「萬物皆無相,著其相,則心中有魔障,魔障便是大恐怖之源。為師這些年,帶你遊歷天下,入世見聞,你可知為何?」

    墨十二郎抬起頭,面具下的眼睛看著玄機大師,閃動著,卻並沒有說話。

    「為師帶你入世,就是要讓你破世。」玄機平靜道:「看盡紅塵俗世,才可看破紅塵俗世。可是你非但沒有如為師所願,看破俗世,反倒是越陷越深。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你若是看不破,便永不能驅散心頭大恐怖,反倒會恐怖籠身,嘗盡罪業之苦!」

    墨十二郎伸手揪住自己的頭髮,低下頭,痛苦道:「師傅,徒兒也想遠離大恐怖,可是每天夜裡,徒兒都會想起那一天。那已是刻在徒兒的骨子裡,徒兒如果不能雪恨,便永世不能祛除心中的怨恨。」

    玄機大師搖了搖頭,歎道:「那你可曾想過,世間的孽業,正是源自如此。舊恨若去,便會添新仇。仇怨不斷,孽業便不會終止。你早日看破,便早日得享圓滿,遠離孽業魔障,若是執迷不悟,只怕到時候難以回頭,終身被魔障所困!」

    墨十二郎拚命揪著自己的頭髮,看起來異常的痛苦,他兩隻手的手背青筋暴突,脖子上的血管亦是充血凸起,極是可怖。

    玄機大師依然是合十靜坐,不動如山,閉上眼睛,念誦道:「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來葉凋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墨十二郎豁然起身,厲聲道:「不要再念了,住口,不要再念了!」

    玄機大師輕歎一聲,閉目不語。

    墨十二郎撲通跪在玄機大師面前,聲音悲苦:「師傅,徒兒即使要墜入阿鼻地獄,也要報仇雪恨。這些年來,師傅對徒兒的恩情,徒兒絕不敢忘。但是徒兒便是再念一千本佛經,只怕也難消心中的仇恨,即便是大恐怖加身,徒兒也要走到底。」他淒聲道:「我這般摸樣,已經無法進入三千大世界,只能進入六道厲鬼修羅界……」

    玄機大師沉聲道:「善安,佛家修法,皮囊無懼!」

    「無懼?」墨十二郎搖頭道:「怎能不懼?師傅,徒兒自己看到自己的臉,都會生出恐怖之心,如此皮囊,誰人不懼!」

    他猛然摘下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露出一張令人驚駭的臉來。

    這是一張來自地獄的惡鬼之臉。

    整張臉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坑坑窪窪,就如同被馬匹踩踏過的濕泥地,肉瘤凸起,有些地方還翻出鮮紅的肉。

    這是一張任何人看了,都要做一輩子噩夢的臉。

    只有那一對眼睛,還能露出淒然無比的神色。

    玄機大師卻是慈祥地看著眼前這張惡鬼般的臉龐,緩緩道:「萬物有相,萬物皆空,凡塵俗世,本皆虛幻,大千萬象,皆非本相,你又何必耿耿於懷,拙於表象!」

    墨十二郎緩緩將銀色面具重新戴上,搖頭道:「師傅,徒兒從那一刻起,就注定無法參佛。老天讓我變成這個樣子,就是讓我看清自己的本相。徒兒本相就是厲鬼,厲鬼索命,有些仇,不可忘記!」

    玄機大師見墨十二郎執念如此,搖了搖頭,合十唱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玄機大師不動如山,墨十二郎卻起身來,出了靜室,到得大廳,隨即走到廳門邊,就聽門外傳來蒼老的聲音道:「是我!」

    墨十二郎拉開門栓,身著灰色袍子的老丞相便從門外進來,墨十二郎立刻將門拴上,這才轉身過來。

    老丞相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神色看起來頗有些不好,見到墨十二郎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才輕聲問道:「是否還沒醒?」

    墨十二郎搖搖頭,「他受傷很重,失血過多,恐怕還要一陣子才能醒來。」見老丞相臉色不好,不由問道:「外公,外面情況如何?」

    「情況不好!」老丞相搖頭道:「上京城各處城門已經***,能進不能出。上京警備營的高級將領一夜之間要麼被殺,要麼被下獄,今日一早,宮裡傳出旨意,警備營各衛都有新將領上任,不問可知,那些人都是後黨中人,一夜之間,後黨就已經控制住了警備營。宮裡派出了大內高手,而刑部也派出大批的差役,在京中各處搜索雲滄瀾,四處張貼通緝告示,只要抓住雲滄瀾,無論死活,都會賞金千兩。」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雲滄瀾在京中的家人親眷都已經被逮捕下獄,今日一早,刑部似乎派出不少人前往雲滄瀾的老家,要將雲氏家族一網打盡,戶部則是派出官員,將雲氏貿易行全部查封,其中貨物全都充公,繳納國庫……」

    「那個賤人果然是狠毒。」墨十二郎冷笑道。

    老丞相皺眉道:「老夫也想不通,後黨怎敢如此妄為,難道他們不擔心聖將發難?」

    墨十二郎平靜道:「外公可知道,前方戰事,已經停了下來?慶軍攻打南陽關,佔據上風,但是宮裡傳下一道旨意去,慶軍便退兵不攻?」

    老丞相點頭道:「此事老夫自然知道。」隨即皺眉道:「可是老夫想不通,聖上怎會下這道旨意?就算那個女人蠱惑,聖上也不可能糊塗至此。南陽關對我大慶之重要,實在是非同小可,豈能落在魏國人的手中。」

    墨十二郎淡淡一笑,道:「有一點,外公或許忘記了,以商鍾離的性格,在慶軍大佔上風,眼見便要拿下南陽關之時,他怎可能因為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便會下令退兵?這可不是商鍾離的性格。」

    老丞相靠在椅子上,撫鬚皺眉道:「這一點,老夫也確實疑惑。聖將乃是世之名將,如此旨意,按他性情,定會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來處理,可是……」

    墨十二郎淡淡道:「道理很簡單,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商鍾離已經無法指揮慶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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