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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夭折的越獄大計 文 / 月之光的光

    他的主意很快得到了眾人響應--其實那也算不得什麼主意,只不過闡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對方,不可能吃飽了撐得在外面安排十個以上的守衛。

    畢竟沒有誰,天生就喜歡長時間趴在一個地方不動,用弓弩瞄著火光校準玩。

    所以只要他們十幾個人抱成團,一起衝出去,對方猝不及防之下,不可能兼顧到每一個人--總有那運氣好的,攤不上暗箭;而這片黑暗除了能遮蔽自己人的視野,對對方的弓箭手,應該也同樣有效!

    等囚犯們遠離擺在門口的火盆,衝進黑暗中,那時候就算對方有強弓硬弩,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說得沒錯!那箭也不長眼睛,未必就那麼倒霉找上老子!……咱們干吧!」一個綽號叫「鬍子」的大漢決絕道--當然到了現在,鬍鬚已經不能成為區別他和旁人的標誌了。

    說起來,那玩意也許是世上唯一不需要澆水,就能茁壯生長的作物。雖然人渴了兩天,但臉上的胡茬,卻以遠超平時的速度瘋長,托尼甚至都能時不時地,聽到它們破土而出,和舒展枝葉所發出的「滋滋」聲。

    --是幻覺嗎?也許,但托尼已經分不清了。

    反正此時此刻,一屋子人裡面你就找不出一個,臉頰光滑地跟剝了殼的煮雞蛋似的。之所以大伙還叫那人「鬍子」,只不過是因為他來的時候,就鬍子拉碴而已。

    與其人邋遢的形象不同,鬍子實際上,卻是個坐言起行,絕不拖泥帶水的主。他說完話也不待眾人商議,就直接跳起來,去挖嵌在牆上的一塊發著淡淡光暈的石頭。

    那是夜輝石,全靠有它,一眾囚犯們才能看到屋裡的光景。這玩意在幽暗地域裡面遍地都是;但是人類社會中,還是難得一見的,也算是個不錯的玩物。

    只是眼下,可不是見獵心喜的好時候。

    「你幹什麼?」托尼終於說話了。在這間牢房中,他也算是半個老大--倒不是因為其出身如何如何,畢竟人在落難的時候,什麼顯貴什麼權勢都是比浮雲更不靠譜的東西--而是因為他來的,比除迭戈外所有人都早;何況他五級劍士的身手,在這些人裡面也是最好的。

    「這種好東西,不能留給那幫混蛋!」鬍子隨口解釋著,可惜手上,卻沒停頓哪怕一秒鐘的時間。

    「你瘋了?」托尼皺起了眉頭,「你是怕他們看不見你,是嗎?……只要你帶著這亮閃閃的東西出去,我保證,你絕對是第一個箭靶子!」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讓本就火燒火燎的喉嚨更加難受,但這兩天的相處,讓托尼無法容忍一個熟悉的面孔,被其自身的愚蠢和貪婪給毀了。

    儘管他從不認為,對方有資格成為他的朋友。

    「那麼……只要讓它不發光,不就好了?」就這麼會兒工夫,鬍子已經將石頭摳了出來,平托在掌上,半側身微笑著說。只是那個笑容,在夜輝石近距離的映照下,卻顯得有些猙獰。

    「撕啦」,他猛一發力,用空著的手扯下了衣角,將布片嚴嚴實實地裹在石頭上面,不留下一點縫隙,「瞧,像這樣。」顯然鬍子對這種結果十分滿意,說話的聲音,也頗有幾分自得。

    見對方已經有了應對,托尼便搖搖頭不再出聲--雖然他很看不慣這種順手牽羊,反手牽豬的行為,但現如今大家都是落難之人,朝不保夕,生死難料;他沒立場,也沒心情再多說什麼。

    只是那鬍子,卻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將包好的布片重新展開,攤平。

    「喂,你們中誰會寫字?」他用一種微顫的聲音問道,也不知道那聲音背後,到底隱藏了怎樣的情緒。

    「我會,怎麼?」能把「會」字說得如此有底氣的,一群囚犯中大概也只有托尼了。

    「……納什,我的名字。幫我寫在上面,好嗎?……還有我家住苦井街。」

    「你到底想幹什麼?」

    「那個……」鬍子毛茸茸的大臉上,居然露出了些許忸怩,「你知道,一會兒咱們就要去拚命了,而老子的運氣,向來都不怎麼好,所以,所以……」他抓耳撓腮地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轉頭朝眾人惡聲惡氣地叫道,「喂,你們這幫傢伙,別光顧著看熱鬧!可說好了啊,如果最後誰運氣好逃了出去,可不准忘了老子!賣這塊石頭的錢,得幫補下老子的家小,明白嗎?」

    眾人都笑,只不過發出聲音的寥寥無幾。年齡最小的希丁克來得也最晚,因此還保留了幾分活力;此時亦誇張地跳起來,叉著腰,一副很牛氣的樣子說道:「那得算我一份才行!」

    「行啊!」鬍子納什沒聽出他在開玩笑,反而一臉認真地點頭道,「乾脆大家都把名字留上面好了,反正我看這玩意,應該能賣不少錢的,人人有份。」

    此言一出,眾人的情緒也高漲起來,七嘴八舌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只可惜每逢這種時刻,總有那煞風景的,「……我說先生們,」托尼狀作不屑地說,「光有紙沒有筆,叫我怎麼寫啊?」

    「好辦。」納什一口咬破了手指,然後湊過來,將布片和流著血的手指,遞到了托尼面前,「這鬼地方……媽的,別的沒有,要血還不有的是?」

    要血還不,有的是?

    一句話,讓托尼不由得微微發怔,再看到眼前那一點在昏暗中顯得有些妖異的紅,內心深處的某樣東西,便「轟」地一聲被點著了!

    是啊,之前的戰鬥,已經讓血流得夠多了--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們的血還沒有流盡,男人的血性,還沒有流盡!在他的身邊,還有群與他一樣桀驁不遜的主;他並不孤獨,因為這樣的人只要還剩下一個,他們就不會被征服!

    「趕緊地啊,不然血就干了!」對面的納什,似乎並沒有看出托尼的不妥,只自顧自地說,「要不,這東西你拿著吧!一會兒衝出去的時候,別忘了走在中間……畢竟你在我們中身手最好,活下去的機會也最大,而且看你的打扮,似乎家境也不錯的樣子,應該不至於黑這麼點小錢。」

    「有錢人,就不會為了錢而動歹念嗎?」納什的愚蠢,讓托尼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他也想告訴對方,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十幾戶人家而已,就算白養著,在他托尼眼裡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可是他偏偏,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來得是如此之快,以至於托尼完全沒有準備,只感覺它沉甸甸地,好似一座山般壓住了他的胸口。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你們幾個,做得好大事!……都活夠了是嗎?」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循聲望去,發現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外面打開了,一個漆黑的人影就站在門口,只是屋裡的夜輝石被納什收了起來,外面的火光又在此人背後,因此一時間,竟看不清來人的面目。

    倒是托尼敏銳地發現了,來人的語氣雖然頗為氣惱,但裡面並沒有多少威脅,反而透著一種嗔怪與埋怨;而且那一襲黑影中,就屬其腦門的位置最亮。

    很顯然,來人是一個禿子……至少也是謝了頂的,再配上那一把似曾相識的嗓音,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除了他們那個禿了頂的隨軍牧師,還能有誰?

    「皮奈爾……」托尼緩緩地念出了這個他絕不想提起的名字;而在他說話的同時,囚犯中反應快的已經撲過去了。

    這些人中,估計有想要殺人滅口的,有想給這叛徒一點教訓的,也許還有那打算拿下他,作為人質的……但不論初衷是什麼,他們撲到一半,目標都轉成了對方手中的東西。

    因為,那是一隻滿滿噹噹的水囊!

    然而皮奈爾只用了一句話,就讓這幫人停了下來,他說:「要想這是最後一頓,你們就來搶!」

    人就是這樣可笑--剛剛還準被豁出性命的一群人,現如今,卻開始為日後的水源做打算了。不過這也無可厚非,畢竟能活下去,有幾個還願意赴死的?

    因此當皮奈爾一手拎著水囊,一手托著盛著清水的蓋子來到托尼面前時,托尼看也不看其手上的清水,只盯著那雙似乎有些餘怒未消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你又成功了……不是嗎?瞧瞧,多麼偉大的人物,他一手給我們帶來了活命的希望,誰知道他另一隻手,卻掐滅了另一種希望呢?」

    「別說話,」皮奈爾皺眉道,「趕緊把水喝了……我待得太久,他們會起疑心的!」

    「哦?原來我們的牧師大人是偷跑來的?」托尼諷刺道,「這算什麼?對背叛的一種補償嗎?如果我們都喝了這水,是否會讓你心裡感覺好過一點?」

    「我說托尼少爺,成熟一點吧!」被這樣夾槍夾棒的諷刺,即使是道路之神法蘭恩也會發火,何況只是他的牧師,「您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要再總用孩子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好嗎?」

    「身為一個男人,對與錯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責任!」他壓低了嗓音,但是氣勢未見減少,反而增了幾分。「席奧德已經死了,可那混蛋在死之前,把一眾士兵交給了我,我就不得不為他們的生命負責!不投降,難道要他們也跟著去死嗎?」

    「少跟我說既然當兵,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屁話!……軍人怎麼了,軍人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軍人就沒有家人老小,就沒有故友親朋?就該著了為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貴族賣命?」

    他越說越怒,最後竟一揚手,將蓋子中的清水,朝托尼臉上潑了過去,而托尼,狀似被那突如其來的怒氣給震住了,一時間竟忘了躲避,任憑冰冷的水,淋到了那張有些愕然臉上。

    眾人大嘩。

    「嚷嚷什麼?你們這些混蛋!」皮奈爾顯然是索性豁出去了,「……沒錯,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混蛋!人家托尼少爺玩得起,畢竟我們敬愛的克虜伯大人,在外面留下的風流債還不知道有多少,兒子死了,大不了再接一個回來繼承家業……可你們呢?你們一死倒是容易了,但你們的老娘誰養,孩子誰養?指望那七折八扣剩下來的撫恤金嗎?笑話,那不過只夠給你們自己,買一副滿是蟲眼的薄皮棺材!」

    「你們的老娘,會因為無人照顧而病死、餓死;房子會便宜了那些個無良的酷吏。你們的兒子,會被趕出去流落街頭,為了生活他不得不偷東西,然後在不久之後的某一天,被抓起來絞死,或者送到鹽場裡當奴隸,而你們的女兒則會淪為娼妓,命好的,將來沒準能找到一份洗衣女工的活……雖然在外人眼裡,這兩個職業根本就沒什麼分別!」

    「--這就是你們要的嗎?啊?這就是,你們想用性命來換取的嗎?當然了……還有慰靈碑上,那模糊不清甚至刻錯的名字?」

    沒有人接話。只有皮奈爾一個人的咆哮聲在空氣中迴盪。壓抑的氣氛,讓夜輝石都變得暗淡無光;因此當外面的巨響傳來,便顯得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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