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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倔強少年 第三十七章 遠離趙二,珍惜前程 文 / 風起漠北

    「常大人你誤解了,」趙信笑道,「卑職與張超是多年街坊,彼此知根知底,前些日子雖有過節,但早就冰釋前嫌……」

    對於趙二的話,常掌班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報仇不過夜,這是東廠番子們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新上任的趙檔頭,不利用自己的權勢,狠狠地整治一下張超,那才真是天下奇聞。

    對於趙二的陰暗心理,常勝自覺心裡有數,對這個少年,從此便有了提防之意,唯恐自己某天一不小心,就被這睚眥必報的小子抓住了痛腳。

    見常掌班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態,趙信倒是沒有料到自己的提議,居然會引來對方如此大的反彈,心中便有些懊惱,倘若調不到張超那群人,那就用馮有財和梁成他們好了。

    常勝見趙二的臉上露出一絲懊惱的情緒,還以為這少年生了自己的氣,暗暗一咬牙,死道友不死貧道,沉聲道:「既然趙兄弟以德報怨,不計前嫌,提攜張超那小子,那老哥就厚著臉皮,去找徐掌班商量一下,倘若不成……」

    他們這群人,都是王安一系的人馬,能不起內鬥,自然最好,如果趙信非要挑起內鬥,那也是趙二的事,與他常勝無關。

    「那就勞煩常大人了。」趙信也有些愕然,沒想到常勝居然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閒話,常掌班便起身出門。

    回了自己的房中,常勝不由得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每個派系之中,都有或大或小的內鬥。

    與人鬥,其樂無窮。

    這趙二,看來不是個什麼善茬啊,忽然之間交了狗屎大運,得到王督公的賞識,成了東廠新鮮出爐的紅人。

    越是這種人,就越不能輕易得罪,年少氣盛,幹出什麼傻事來,都屬正常。

    真是可惜了,若是這少年懂得為官之道,有王督公提攜,用不了幾年,也許就能成為一方大員!

    遠離趙二,珍惜前程,常勝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從東廠衙門回到保大坊的新宅子中,趙信便和一名新請的男僕一道,替父親趙煜換了被褥,還擦洗了一遍身體。

    他右手有傷,不能使力,就站在一旁指點那名男僕。

    這些日子以來,只要他一得閒,便會來照料父親,這事傳到澄清坊和東江米巷等地,街坊們提起趙信,都會稱讚一聲:「趙家那二小子,是難得的孝義之人。」

    孝義趙二郎,便逐漸成了趙信的江湖綽號。

    還在忙碌之中,吳盼兒忽然敲了下門,在外面輕聲道:「趙家爹爹的事兒,便交給這位大叔吧,羅家嬸子來了,在前堂等著呢。」

    她是未過門的兒媳婦,公公的房間,自然不能輕易進去,更別說眼下正在替趙煜擦身。

    羅家嬸子,就是羅全的母親羅李氏,與吳盼兒家是鄰居。

    羅全便是在王青龍去吳家茶鋪挑釁前,向趙信通風報信的那名少年,他與趙信從小一起長大,交情不比尋常。

    聽到羅全的母親來了,趙信向那名男僕交待了幾句,便走了出來,低聲問吳盼兒:「可是羅全闖了什麼禍事?」

    吳盼兒搖了搖頭,道:「羅嬸只是哭,卻不說話。」

    趙信心中咯登了一下,羅全在有鳳樓做廚子,那有鳳樓是澄清坊最大的煙花之所,背靠首輔方家,能出得了什麼事兒?

    羅李氏一見到趙信,便大哭道:「信兒,你得救救你那不爭氣的兄弟!」

    趙信見她似乎要跪到地上,連忙伸手扶起羅李氏,對吳盼兒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將羅李氏按到椅子上,這才問道:「羅嬸,羅全究竟出了何事?」

    羅李氏泣不成聲地說道:「昨晚,那不爭氣的小子,悄悄拿回家五十兩銀子,老婆子見到這麼大筆銀兩,便知道來路不正,逼問之下,卻是那方家大少打賞的,五十兩銀子!澄清坊那些賣兒賣女的,也不過十兩銀子!這可是五條人命啊,老婆子心中害怕,左思右想,也只有信兒才能救這個孽子啊!」

    羅李氏這番話,說得不清不楚,趙信聽得皺起了眉頭,羅全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廚子,居然收了方家大少五十兩銀子,誰聽了都會起疑心。

    方家大少,自然是有鳳樓的後台,首輔方從哲的長子,大明尚寶局丞方世鴻。

    這方世鴻可是東城赫赫有名的人物,蔭官出身,生於大明首輔之家,卻不學無術,淪為京城浪子,性喜狎ji,常常一夜便御數女,有京師第一浪子之稱。

    此事在大明的官場中,被傳為笑談,身為百官之首的方首輔,也為這個長子頭疼不已。

    趙信從小便與羅全相識,深知這位好友的脾性,為人講義氣,有俠士之風,上次他敢第一個來通風報信,除了與趙信的深厚交情外,便是不懼張超等人的強勢。

    講義氣的人,通常會知恩圖報。

    那方世鴻雖然不學無術、生性風流,但出手豪綽、善於拉攏市井中人,若是方大少常常施以小恩小惠,激起羅全的知恩圖報之心,讓這個笨小子幫他殺人……

    想到此處,趙信沉聲問道:「羅全可在家中?」

    「今兒一大早,天還沒亮,便去了有鳳樓,」羅李氏回道,「不管老婆子怎麼說他,都不聽,信兒,你眼下是東廠的番役,有權有勢,去跟那方大少說說,讓他高抬貴手,饒了我家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吧!」

    趙信升任檔頭的事,街坊們並不知道,不過這幾日趙番子的威名,早就傳遍了東城諸坊。

    東廠番子!

    單單這四個字,便是天大的金字招牌,在平民百姓眼中,天大的事兒,在東廠番子們的面前,也不算事兒!

    至於東廠的檔頭,百姓們見得少了,反而沒有太大的驚奇。

    如同後世的攤販們,見到城管,俱作鳥獸散;若是見到市長,卻伸出個剪刀手,非要在背後來個笑嘻嘻的合影。

    卻不知平日裡如狼似虎的城管們,見到市長,那也是要作鵪鶉狀的。

    羅李氏的年紀並不大,約莫三、四十歲,多年的辛勤cāo勞,令她看起來格外蒼老,與她熟識的趙信知道,這是個老實巴交的婦人,能來找自己出面,便已經是鼓起她最大的勇氣了。

    趙信溫聲安慰道:「羅嬸暫且寬心,小全與我情同手腳,他的事,便是我的事,莫說一個方大少了,就是方首輔當面,我也能把他救下來。」

    他這話純屬安慰,若是方從哲出面,那就不是什麼小事了,別說是他,就是王督公,恐怕也救不下來羅全的性命。

    但是看著羅李氏那滿面的愁容,趙信的心腸再硬,也做不到實言相告,心中只盼羅全沾染上的麻煩,千萬莫要牽扯到方首輔。

    見趙信答應了,羅李氏又是千恩萬謝,眼前這少年雖是她看著長大的,但趙二已是東廠的番子,雙方地位懸殊極大,該做到的禮節,還是要做到的。

    吳盼兒也在旁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才將羅李氏勸回了家。

    「武館事務繁雜,那五殿下不服武師們的管教,常常打罵其餘弟子,」等羅李氏走了之後,吳盼兒才說道,「就連教授他們的武師,也被他打過兩人,你去救羅全之前,恐怕得管教一下那位目無尊長的五殿下才行。」

    這幾日趙信手上有傷,無法親自教導武館的弟子們,便讓請來的武師們教導,由小刀侯曹伯安統籌,倒也沒出什麼大事。

    皇長孫朱由校也會偶爾過來,與趙信聊上一陣。

    頭兩天鄭大小姐也會跟著過來,只是見到常常守在武館內,如同小母雞一般的吳盼兒,便自覺沒趣,與趙信鬧了幾回脾氣,也就不再來武館了。

    兩人之間,平日便靠著阿寶傳遞音信,偶爾見上一面。

    趙信有傷在身,鄭婉容便不打他,有時想起吳盼兒的可惡之處,便在趙二哥的身上狠狠地掐上幾下,以洩心頭之恨。

    那五殿下朱由檢脾氣的確不好,不過這算不得什麼大事,總歸調教得好。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聽了吳盼兒的話,趙信苦笑了一下,回道:「等我從來鳳樓回來再說吧,羅全的性命危在旦夕,不能不救。」

    福建沉船案、收了五十兩賣命銀子的羅全、不服管教的五殿下朱由檢,還有東廠內外,那些心思各異的番子和幫閒們……

    趙信知道,從他進入東廠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便從此完全不同。

    這一輩子,自然也就不會再平淡如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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